雀兒眼淚汪汪地從馬車上下來,已經準備好了大哭一場,看到三人一狗糾纏在一起的畫面,驚得眼淚都了回去。
大人向來生冷漠,不喜與人接,眼下卻是懷裡抱一個,背後背一個,上還掛一個,看起來又狼狽又好笑,還有點不可思議。
這要是讓他那些同僚看到,肯定都要驚掉下。
雀兒再也激不起來,甚至有點想笑。
“二公子,您別哭了,快放開大人吧!”雀兒走過去宋紹,“娘子頭上還有傷呢,要快些包紮起來。”
宋紹的哭聲戛然而止,立馬鬆開了裴硯知的腰:“對對對,妹妹傷了,要趕包紮,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裴硯知心下一驚,忙將穗和從懷裡扶起來:“傷哪了,讓我看看。”
穗和臉上淚痕斑斑,眼睛都哭紅了,把後腦勺轉過來給他看:“這裡,他們用石頭砸的。”
裴硯知手撥開腦後的頭髮,發現那裡裂開一條口子,鮮還在往外滲,和凌的頭髮糊在一起,看起來目驚心。
裴硯知頓時心疼不已,掏出帕子給按住傷口,人快些拿藥箱來。
宋紹也心疼壞了,咬牙切齒地把砸傷穗和的人罵了好幾遍。
裴硯知不能像他那樣罵人,剋制著緒,問了句廢話:“疼嗎?”
“不疼。”穗和輕輕搖頭,“本來是疼的,大人來了之後就不疼了。”
“嘖嘖嘖……”宋紹表誇張地,“我妹夫又不是仙丹,怎麼還有止疼的作用呢?”
穗和頓時霞飛雙頰,惱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胡說,我的意思是大人來的時候已經疼過去了。”
宋紹嘻嘻笑,問裴硯知:“我讀書,有個詞兒什麼彌什麼彰來著,妹夫學問高,快告訴我。”
“……”裴硯知懶得理他,接過屬下遞來的藥箱,牽著穗和上了馬車。
宋紹被無視,一點也不覺得難為,跟在兩人後就要上車。
“你幹什麼?”裴硯知冷冷掃他一眼。
宋紹嚇一跳,結道:“我,我幫忙……”
“用不著。”裴硯知說,“在外面守著。”
宋紹一隻腳已經抬起,聞言又訕訕地收了回去。
得!
是他自己沒眼了。
這個妹夫不近人,有點難搞。
車簾放下,穗和笑著對裴硯知說:“大人別理他,他那人沒臉沒皮。”
裴硯知嗯了一聲,讓背對著自己坐在墊上,開始幫上藥。
傷口周圍的頭髮和黏在一起,一扯就疼。
穗和疼得倒吸氣,裴硯知的手頓住:“很疼是嗎,你忍一忍,我儘量輕點。”
“沒事,大人不用管我。”穗和說,“疼一點沒關係的,這樣說明我還活著,能活著見到大人,我很開心。”
裴硯知怔住,從後面抱了一下:“是我不好,沒能保護好你,讓你苦了。”
穗和到他膛的溫度,滿足地閉上眼睛:“沒有,大人不要這麼說,這些日子,除了想念大人,我一點都沒覺得苦。”
“傻姑娘。”裴硯知鬆開,繼續幫清理頭髮,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也想你。”
簡單的一句話,讓穗和的心瞬間一團,傷口都似乎沒那麼疼了。
裴硯知說:“頭髮太了,不好清理,可能需要剪掉一些。”
“那就剪吧!”穗和毫不猶豫。
裴硯知很意外:“孩子都很寶貝頭髮的,你不心疼嗎?”
“不。”穗和說,“以前可能會捨不得,現在就覺得沒什麼比命更重要的。”
想起方才那驚心魄的一幕,想起那些到面目猙獰的災民,想起那隻被宋紹砍斷的手,想起死士刀下飛濺的。
相比這些,一縷頭髮實在微不足道,能活著,就是幸運。
裴硯知拿起藥箱裡的剪刀,把糊在傷口一圈的頭髮剪掉,幫清理汙。
穗和疼出一腦門的汗,為了不讓大人分心,是咬著牙沒吭一聲。
裴硯知到的繃,便和說話轉移的注意力:“安樂公主的生辰宴上,皇后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話?”
他本是隨口一問,穗和卻激靈一下轉過來,顧不上被扯的傷口,紅著眼睛道:“父親的案子就是一手控的,為了幫大皇子掩蓋罪行,拿父親當了替罪羊,大人,是害死了父親!”
裴硯知的神頓時變得凝重,用手背擋住的:“小聲點,別激,慢慢告訴我。”
穗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握住他的手,小聲把皇后和自己說的話講了一遍。
雖然事已經過去幾天,再次想起皇后說過的話,仍然覺得無比氣憤,無比痛恨,不知不覺就流了滿臉的淚。
“大人,父親死得太冤了,求你幫我為父親報仇,我真想親手殺了那個毒婦。”
“別哭,給我,都給我,我肯定會為老師報仇的。”裴硯知手將摟進懷裡,“如果你想親自手,我也會幫你,但我不想髒了你的手。”
穗和聲道:“我不怕,既然要報仇,自然要親自手才解恨。”
“好,我知道了,我答應你。”裴硯知鬆開,“咱們先包紮傷口,別的再從長計議。”
穗和抹了一把淚,聽話地轉回去:“大人曾說暗中有人一直阻撓你查案,現在你覺得那人到底是皇后還是皇帝?”
“皇后還沒那麼大能耐。”裴硯知說,“我還是堅持我的想法,斬首的聖旨下得那麼快,皇帝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那我們還能報得了仇嗎?”穗和問。
“能,當然能。”裴硯知語氣堅定道,“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穗和的心因著他這句話安定下來。
相信大人能做到,因為大人是無所不能的裴硯知。
兩人說著話,傷口的疼痛被忽略,裴硯知清理完傷口,在上面撒了金創藥,然後用紗布仔細包起來。
“是不是很醜?”穗和著被纏了好幾圈的腦袋問。
裴硯知收拾了藥箱,乾淨手,將轉過來面朝自己,握住的肩膀認真看了幾眼:“嗯,確實很醜。”
穗和撲哧一聲笑了:“大人現在才嫌我醜,晚了。”
裴硯知也笑起來,笑著笑著,突然一把將摟進懷裡,抱住,下擱在瘦弱的肩上,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穗和,能再見到你,真好。”
穗和鼻子一酸,淚水又模糊了視線:“大人,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好。”裴硯知在肩窩蹭了蹭,“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大人。”穗和掙開他的懷抱,雙手捧住他的臉,主吻上了他的。
裴硯知屏住呼吸,在又笨拙的作下微微發僵,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扶著的頭強勢地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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