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唯有如此，方對得起。

出了墅館，看似被攆了出來，男人心底卻滿盛一腔的快活。

至是一個充滿希的開始。

昨晚那種嘗試，是首次經歷，何嘗不是他第一回 將那種晦的念頭付諸實踐，到后頭連哄帶騙，才求得又試了一回。仿佛天地混沌初開，全脈噴張，方知從前那個為顧清節一味抑的梅長生，原是白活了。

一路打馬回梅府，袂獵獵帶風，連駿疾的馬蹄也張揚得意。

進了院兒，梅長生直接上正房——母親為了不肖兒子這點事，不惜裝病碎心腸，有了進展，他第一個應去請母親放下心來。

提袍三步并兩步地躍上臺階，春滿面的人等不及通傳便推門，“母親，我——”

那落地罩漾的紗帳一靜。

梅長生蝕住了腳步，當即斂目背而退，口中低聲如蚊：“失禮。”

他暗罵著自己輕手輕腳關上房門，垂頭候在階磯下等訓。

果然不一時，梅父豁開門扇子走出來，手指系著褐紅長衫領口的瑪瑙紐，冷眉冷眼掃過他：“你幾歲了？”

“長生躁了。”梅長生頭更低，“請父親治罪。”

父子倆都靜了一時。梅父徑先哼一聲，帶著被打擾的不耐，“什麼急不可耐的事，連禮也顧不上，拾著狗頭金了？”

這些心事梅長生也許能同母親兩句，面對家嚴，能免則免吧。他唯諾認錯而已，只是洋溢的心到底無法完全掩飾，沒忍住，笑了一下。

梅父何等明的眼力，瞧見他這副神態，撇道了聲“出息”。

負手向庭前走了兩步，梅父道：“六家分宗的事我聽說了，你還是心，別說三七二八，便得他只剩一層皮，我看哪個疵。別怕不能服眾，家主令既給了你，你便能坐穩，放手去做。”

梅長生斂神跟步上去，點頭稱是。

雖然話音還是邦邦的，但得了父親這句話，他便有底氣。還聆訓，梅父手一揮，“忙你的去。”

梅長生不敢多逗留，告退后去往隔壁。

這廂院兒里卻熱鬧得很，寶正叉腰數落梅大呢，梅二就在一旁吃著葡萄瞧他們笑。見父親過來，寶一下子藏起手里的戒尺，顛顛跑過去撲到他懷里。

“爹爹！”

聽聲音可是真乖，梅長生蹲接住兒，“又欺負大哥哥？”

“哪有，是他欺負我哩！”寶在阿耶懷里牛皮糖似的扭，大告其狀：“梅二可以作證的，他又笑話我名字！”

原來這三小只在一塊商量中午吃什麼，起先好好的，直到寶說想吃醋溜藕，旋即想到的口味和娘親近似。娘親有個小字，寶是知道的，自己卻沒有，這怎麼呢，于是想讓有學問的二哥幫也取個好聽的。

話音落到梅豫耳里，他頓時不服氣，“為何讓書呆子取，怎見得我就沒有好的了？”

說著欠地胡謅不如酸酸、甜甜、醯醯、咸咸，越說越離譜，又翻出他們四舅爺取的響亮大名“梅趴針”來打趣。

寶哇呀呀了一聲，不讓份，便不知從哪翻騰出祖父的戒尺來對付他。

梅長生聽罷始末，拍拍寶的頭，嗓音含笑：“想要小字，‘遂遂’可好聽？”

寶念了兩遍，小啄米地點頭。兩個哥兒對視一眼，覺得今日父親的心似乎格外好。

近午時分宣明珠過來了，寶很開心，晃著羊角辮和阿娘顯擺新得的小名兒。宣明珠聽后眉心微。

若有深思地看了梅長生一眼，后者邀功地直板。

當著孩子們，什麼都不說，什麼都在那雙含笑的眼里，看得宣明珠袖下皮直起栗。

梅太太聽聞公主到府，也忙忙的攜婢過來見過。見著兒子，太太理簪輕咳一聲，“早晨時我還睡著，聽你父親說你來請安了，往后不必這麼拘禮。”

可見這位夫人真不是個會說謊的主兒，自己把自己說得臉紅，還以為遮過去了。

轉眼，見公主殿下正有些疑地看，梅太太忙又將帕子往邊輕掩，咳兩咳，“這病勢總不見好，殿下別見怪……”

“母親，”梅長生咳嗽得比他娘還厲害，晦搖頭，“殿下……都知道了。”

啊，這是餡了？梅太太臉懵然。

宣明珠難得瞧見梅長生發窘，角似笑非笑。按理，該為此事治他一罪，可老話說手不打笑臉人，就算看在梅太太這麼個實誠人苦心遮掩的份兒上，也不好意思說什麼了。

何況梅長生這張臉，別的不說，生得賞心悅目是真，下不去手。

就這麼著，五口人一起進了頓膳，梅老爺梅太太都識趣未出席。午后，宣明珠陪著寶，梅長生則接到了林州牧的拜帖，想是這些時日梅主的雷霆作為，終于讓這位地方看明了局勢，下定決心要與梅家三爺徹底分扯開了。

梅長生將那薄薄的名刺在手心掂了掂，告訴明珠一聲，出府談事。

一晃到掌燈時分，梅府請大長公主留宿在暢和園。

宣明珠道不必，還是那句話，君駐臣家沒有道理，叮嚀寶乖乖早睡，而后便起駕離府。

梅長生回來得是時候，這廂才出府門，他那邊正巧公干回來。

一括的大料繡鶴玄服，見到，頓時溫順得沒有棱角了。門楣上水紅燈籠圈口打下細膩的暈，落在他臉上，宛如夕下的一泓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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