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生抱住他的小團子，輕聲哄道：“對不住，阿耶回晚了，讓寶擔驚怕了。寶寶不哭了，當心皸臉。”

他抱著寶起，看著眼睛通紅的梅豫和梅珩，亦是道了句對不住。

“為父保證，往后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前日公主府里的除夕夜過得慘淡，三個孩子哪怕心里再篤定父親無恙，終不免惶惶，若不是梅長生回了，他們過完年便要去蜀尋父。一家子進了殿，圍在熏籠旁，劫波余后，自有無窮的話說。

寶粘在父親的懷里不下來，看見父親了，心踏實下來，也活泛起來，著阿娘的眼睛道：“阿娘的眼睛都哭腫了哩，”又表功一般指指自己的眼睛，“我也是。”

宣明珠輕咳一聲，視線微微閃爍，“你爹抱累了，寶過來。”

梅長生沒有放，摟著小姑娘，往明珠那腫的眼皮上瞄一眼，微笑道：“言無忌。”

過了晌午，宣明珠撐不住困，去歇午覺，寶便蹭掉小皮靴上榻在爹娘中間。

一家三口久違如此一榻同眠，梅長生摟著娘倆個，輕小的頭發，再大的頭發，“睡吧。”

“爹爹，阿娘喚我遂遂啦。”寶把腳丫踩在阿耶上，很快活地與他咬耳朵。

宣明珠離得那麼近，分明聽見了，閉著眼睫梢微，拍了下被子底下的小屁，只當自己睡著了。

梅長生著佯睡的容，目清淡。

咦，爹爹為什麼沒有很高興的表呢？寶不解地眨著大眼睛觀察爹爹，后者拍拍小腦袋瓜，用口型道：“乖乖睡。”

昨夜折騰得太厲害，開始是裝睡，后來宣明珠不覺便真睡著了。

這一覺心里不再有掛礙，在意的人手皆在邊，便睡得悠長。待醒時，已是申牌時分了，寶還抱著呼呼睡著。

梅長生不在邊。

宣明珠輕手輕腳地為寶掖好被子，下榻，問澄兒他人呢。澄兒輕聲回道：“大人和二公子在左書房里，大人說是要問一問公子的書。”

宣明珠聽后失笑，這個人，一刻也不得閑。提起看書，又想起他的那雙眼，讀書人的眼睛是最寶貴的，真出點什麼閃失，他上不吭不響，依他求全的子又怎麼得了。

聲對澄兒道：“我記得有個治雪盲的偏方，用豆還是什麼來著，你去查準了來回我。”

澄兒應是。說起來，如今面對梅大人有些怪臊的，之前還那樣敵視人家來著，后來又求他救公主，再之后又聽說了梅大人取心頭的事兒，林林總總，心里又慚又愧，要說什麼，了，不知從何說起，還是退了出去。

這廂書房中，梅珩聽完父親細細一番講解后，闔上《五朝會要》道：“孩兒無不解之了，父親辛苦。”

說罷，他見父親還一味盯著他瞧，忽有些心虛，不自覺移開了視線。

梅長生手指間把玩著一支綠沉檀小羊毫，似笑非笑：“聽聞珩兒日前病了一場，如今可好了？”

“回父親，”梅珩馬上立起，不敢抬頭：“都大愈了，勞父親記掛。”

梅長生微微沉眉，將筆撂在案上，“你知錯嗎？”

梅珩靜了靜，知瞞不過去，輕輕喟一聲，袍而跪：“孩兒知錯。”

“錯哪兒了？”

“孩兒不該裝病欺瞞母親。還有……”梅珩低頭，“我不該用損傷自的方法達到目的。”

那一日法染來府，他為了不讓母親去見他，刮下一點書房屏風上用作裝飾的金石服下，以致嘔泄，留母親在邊陪他。

“原來你很知道！”梅長生低頭看著年干凈沒有鋒棱的臉龐，語氣發厲，“上回在船上我怎麼說的？你上有何不適說出來別忍著，二公子好高招啊，這回直接自己給自己找病。”

“我與你母親之事——”

他頓了一下，終究是不忍心，拉年起給他輕撣袍，換了種推心置腹的口吻：“倘若我求不得你母親回頭，是我自己沒本事，再如何艱難，我從未打過子牌來算計。靠兒子自殘來助我，梅長生還有臉在世間嗎？”

梅長生目深沉地著他：“珩兒，你別學我。”

梅珩先前都默默地聽著，直到這一句，驚訝地抬起頭。

他聽見他一直視若榜樣的父親一字字對他道：“世上有一個梅長生就夠了。你學你母親也好，學你大哥也好，學你小妹妹也好，怎麼高興就怎麼活，不苛求自己，便是父母對你全部的寄。聽得懂嗎？”

梅珩注視著父親，他發覺父親這次回來，眼里總似有一篷化不盡的雪，即便看著母親笑時，那片淺淺的清寒亦無法暖融。

他年紀小，許多事想不通，不過：“孩兒記得父親的話了，孩兒會好生琢磨。且先向父親保證，不會再傷害自己，欺騙母親。”

“是啊，能別騙就別騙，你母親發起火，”梅長生緩和了神態，小指撓撓眉梢，“還難招架的。”

而后他又問了梅珩一個問題，“你怎知我要防著法染。”

“去年重離京那天，”梅珩不敢瞞，覷著他小聲道：“法染國師出城來送行，孩子瞧見了父親看他的眼神……不善。”

梅長生嗤聲笑了，言淮說得不錯，這是個親兒子。

他起攬著年的肩頭，與他看向窗外的落日：“放心，他欠咱們家的，我會一筆一筆的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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