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弗走過假山后面那座窄窄的石橋,走過池塘旁邊泛著青的卵石路,許多枯黃的葉子被雨打落,鋪了一地,很快來到前院,曲寒煙正在這里撐傘觀賞枯荷,這位從前在面前總是端著一副冷傲面孔的曲姨娘,此時一見了便出驚喜的表,眼睛亮晶晶地問孟弗:“夫人,您要騎馬出去玩嗎?能帶我一起走嗎?”
雨天縱馬,這一聽就是很有江湖俠氣的事。
孟弗又一次搖了頭,不知陛下做了什麼,這位青樓出的姨娘看起來倒是比往日里可了許多。
侯府的大門就在眼前了,天昏沉,疾風橫雨,金的門釘被大雨沖洗,那朱紅的大門靜靜矗立在那里,像是一頭會吃人的怪,又像是一座巨大而沉重的碑。
孟弗牽馬走出侯府的大門。
謝文釗從后面追上來,對孟弗道:“孟弗,這大雨天的你要去哪里?你為侯府夫人不持務也就罷了,眼下你竟是連一面都不愿意?賓客們都在等你知不知道?”
他本不想來找孟弗的,只是剛剛孟雁行開了口,他不得不來,他對孟弗道:“你父親已經來了,他想要見你一面,你快跟我回去吧。”
孫玉憐連忙跟著謝文釗一起勸道:“是啊,夫人,有什麼事不能等等再做?不行的話您吩咐下人,讓下人去辦就好了。”
剛說完,有下人從府里跑過來,氣吁吁地對孟弗道:“夫人夫人,老侯爺催您快點過去呢。”
所有人都在等孟弗退步,謝文釗本來擔心自己來找孟弗會迎來孟弗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但今日的孟弗不知為何有些沉默,謝文釗頓時來了勁兒,像是要把前些時候在孟弗面前到的屈辱全都發泄出去,他怒道:“孟弗,你還在等什麼啊?你是侯府夫人,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你都不出面,像什麼話!”
孟弗握著韁繩仍是不說話。
謝文釗繼續道:“你若是病了也就罷了,可你沒病,還想騎馬,你現在就這麼走了,讓兩家的父母怎麼看?讓滿座賓客怎麼看?你有沒有想過后果?侯府的面子都要被你丟了!”
謝文釗剛說完,又有下人急匆匆跑過來,對孟弗道:“夫人您怎麼還不回去,孟大人都等急了。”
“夫人快回去吧,天都快黑了,這馬上就要開宴了。”
“這麼多人在等您,您怎麼能這個時候出去呢?”
“夫人,就算你不顧及自己的,也稍微顧及些侯府的臉面,來的賓客都是老侯爺的好友,您作為當家主母這個時候出去,這不合適啊!”
“夫人,您就委屈委屈,不管有什麼急事,都先放一放,先把老侯爺的生辰過了。”
許多許多人的聲音雜糅在一起,孟弗有些恍惚了,仿佛看到無數或悉或陌生的面孔圍在的周圍,用失的目指責,用刻薄的話語譏諷,看到從侯府的大門里出一長長的繩索,那繩索一下套在了的脖子上,正拼命將往侯府里拉。
一切回到原本的位置了,是孟雁行的兒,是宣平侯的正妻,今日是宣平候府老侯爺的生辰,該盡自己的責任,為所有賓客準備一場其樂融融的宴會。
銀的閃電劃過昏暗的天空,深的油被風吹起,颯颯作響,鬢前的發被雨水打,在臉上,孟弗抬起頭,向天空,云層間隙里,有一豆天若若現。
其實只是孟弗啊。
既然可以有勇氣去承這份無盡的痛苦,為什麼還不能掙這些枷鎖呢?那不會比眼下更讓痛苦了。
縱使會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從此在這個俗世間就一無所有了,但那又有什麼好惋惜的呢?
會失去,也終將會得到。
孟弗低下頭,對眼前的謝文釗笑了一笑,謝文釗一時怔住,他有好長時間沒見過孟弗這樣對自己笑了。
他以為孟弗愿意松口,舒了一口氣,語氣不和下來,對孟弗道:“你知道輕重便好,我過來的時候看岳父大人的臉不大好,你等下過去先給他賠個禮,岳父當眾肯定不會說什麼。”
然而孟弗并沒有想留下來,對謝文釗道:“抱歉了,我必須要去,現在就去。”
話音落下,便干脆利落地翻上馬,抓韁繩輕輕一抖,揚聲道:“駕!”
駕著這匹白的駿馬在長街上奔馳而過,的影很快消失在厚厚的雨幕當中。
謝文釗站在原地,盯著孟弗遠去的影,不知為何,他覺得孟弗這一次的違逆竟是比之前任何一次痛罵他都要讓他惱怒,他心中憤怒又惶恐,最后他拂袖道:“孟弗,你走了最好別回來!”
花小菱喃喃道:“瘋了,夫人真是瘋了。”
隨后轉過頭,見到曲寒煙正一臉羨慕著孟弗離開的方向,看起來是恨不得坐在那匹馬上,跟著夫人一起遠去。
花小菱:“……”
這曲寒煙看起來也沒正常到哪里去,之前自己為什麼要跟爭來爭去。
孟弗駕著馬很快離開帝都,向著桾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雨越下越大了,天空黑云如墨,住所經過的每一城池,秋風呼號,夜彌重,冰冷的雨水一瓢又一瓢地澆落在孟弗的頭頂。
那些令到不適的、抑的、窒息的鱗片正在從的上一片片剝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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