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剛進城。

城外鄉野至城這條寬長的道路躺滿尸，橫七豎八，滿積的霜雪被鮮融化，漫漫匯汩汩而的水流。

進城后，到都是哭聲和慘。

簡軍帶著十來個親兵找來：“二小姐，城東這片已開始掃尾，那些小孩和從樓上帶下來的人，都領去前頭的大市集了。”

“還在襁褓里的嬰兒可多？”

“不多，目前只有三十來個。”

“三十來個，”夏昭很輕地道，“也很多了。”

“二小姐，這些嬰兒，您打算怎麼置？”

夏昭抬起頭，忽然反問：“要你們殺了他們，你們下得去手嗎？”

周圍一圈男人們一愣，頓了頓，簡軍點頭：“……當然沒問題！畜生的子也是畜生，如何殺不得？”

“不，”夏昭輕輕一笑，“你們下不了手。”

簡軍旁的趙亞皺眉，趕忙道：“二小姐，我現在就去殺！”

“殺什麼殺，”夏昭看著他，溫言道，“殺人自然簡單，手起刀落，可殺了這些嬰兒，你們心中不會不種下芥。我們熱憤怒，和北元人不共戴天，但在仇恨之前，我們先是為人，再是復仇。這些嬰兒，我令人送去賀川荒地吧。西義倘和西羌的人和北元人長得像，但說得是賀川語種，讓他們在那生長，他們長大后就是賀川人。”

趙亞道：“可是二小姐，西義倘和西羌的馬賊待咱們也不友好吶，經常來打打殺殺。去年沈將軍在正威鎮不是還殺了頁赫厲和頁赫臣兩兄弟，咱們這是送人過去，讓他們養大了又來打咱們嘛。”

詹寧想到了什麼，道：“這我清楚，不礙事的！賀川上的部落非常多，除了那些馬賊外，還有不好人。咱們這些一等一的良駒，就都是經杜軒和徐力的介紹，從賀川東南浪風郡的隗漢馬場上買的，是吧，二小姐！”

夏昭點頭：“嗯。”

“二小姐！”夏智的聲音遙遙響起，“二小姐！”

夏昭等人抬頭去。

夏昭的視線一凝，一下落在夏智后的夏昭學上。

在長街那頭轉過彎來時，夏昭學和孫從里他們也是一下便看到了。

尸的水將雪地變得渾濁，立在大雪里，一襲鮮艷明亮的紅斗篷，兜帽垂在后，幾十個高頭大漢圍著，一眼便知是人群的中心，這些大漢們的距離保持得也適當，多一分嫌冒犯，遠一分嫌不敬。

夏昭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下意識朝前數步，定睛去，跟著，一雙細長的眉揚起，烏黑清湛的眸子似忽然落了星。

夏昭學也是沒料到這麼多年沒見，自己還變這樣一個“熊”樣，竟隔得這麼遠的距離，一眼將他認出。

夏昭學本就張不安的一顆心頓時更慌，快靠近時，在馬背上拼命使眼，微不可見地搖頭。

夏昭微頓，目轉向夏智，很快從夏智的神上了然，二哥并沒有和夏智相認。

“二小姐！”夏智跑來后一躍下馬，喜道，“二小姐，看！這位是振武營的正將，孫將軍！”

夏昭按捺住自己的激緒，沒再多看二哥一眼，沖孫從里道：“見過孫將軍，將軍怎會在此？”

孫從里下馬，上下打量夏昭，忽然變得不自在，笑道：“這個，我們是來買貨的。”

都說阿梨是個小姑娘，他也知其歲數，但沒想到，竟如此青春秀麗。還道帶兵打仗的，風吹日曬，飽經風霜，怎麼也得皮糙厚，可眼下，紛紛揚揚的白雪落在順的青和眼睫上，越發襯得凝白如玉。

不知是這紅還有的緣故，或是立在這群大漢中央卻仍松弛從容的氣場，孫從里覺渾都在發，奪目得讓孫從里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和這小姑娘流。

“哦！”孫從里又忽然想起夏智說要過來找的事，于是替夏智先說了，“阿梨將軍，就在這兩日，尚臺宇忽然集結數千兵，往南邊去了。不知是去慶吉關還是去鷹星堡口，當時坊間都在傳，說夏家軍要攻打鷹星堡口。”

“鷹星堡口？”夏昭一笑，“我們借人之口放出來得消息，就是金月神山啊。”

錢大盒忍不住道：“肯定是他們覺得夏家軍翻不了金月神山！所以都以為您是要打鷹星堡口！”

“是啊！”孫從里忙道，“阿梨將軍，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夏昭沒有馬上回答孫從里的問題，而是緩緩道：“又或者，他們是要去打慶吉關，不在乎我這點兵力對鷹星堡口的威脅。而若是去打慶吉關……”

夏昭的目看向孫從里：“孫將軍，當前防守慶吉關的，就是振武營吧？”

孫從里艱難道：“阿梨將軍聰慧，這幾日我等所為難得正是這點，但因為他們南下，南方一路被管控甚嚴，我們沒有辦法回去，且被噸的資所絆，實在憂心。”

“時不我待，我們一個時辰后便出發吧。”夏昭轉頭看向管馳，管馳立即將紫牽來。

夏昭接過紫的韁繩，輕盈利落地翻上馬：“恰好我將這清泉鎮拿下了，這里這麼多資，便一并繳了，當送給孫將軍作見面禮。”

說著，夏昭轉向簡軍：“速去把清泉鎮還活著的人都抓來統一清點，運東西不能沒有人力。”

“是！屬下這就去！”

“梁德昌，范宇，管馳，半個時辰后，你們帶五十人馬將清泉鎮的所有嬰兒抱回至屠，送去糖瓜城，待王年的商隊過來，把嬰兒給他們。而后你們立即啟程去玨州歸來鎮，隨獵鷹營一起去往慶吉關。我去或不去慶吉關，都會在那給你們留消息。”

三人齊聲道：“是！”

“詹寧，你在城外離開時對林五妹說，要等我們回去，將帶一并去至屠。眼下你須出城找，問愿不愿意跟隨梁德昌他們回去，若是不愿意，你問可否要跟我們一起南下。”

詹寧正在想這事呢，立即點頭：“是，屬下這就去！”

快速安排好事務后，夏昭一勒韁繩，看回孫從里：“孫將軍，您且在此休息一個時辰，我剛到清泉鎮，還有地形要查，一個時辰后我回來找您，我們一起出發。”

孫從里完全被這雷厲風行的決策風格所折服，道：“不必休息了，阿梨將軍，我對這清泉鎮，我給你帶路吧！”

“沒事，你休息吧！”夏昭看向夏昭學，“你是孫將軍的手下，你對此應不陌生，就由你陪我去吧！”

說完，不給孫從里半點說話空間，一勒韁繩：“走，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