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

蔣國穿上了全新的白襯衫，腳上踩的是一雙新買的皮鞋，一雙鞋25元，工人大半個月工資。

“兒子，去人民醫院要好好表現，人家外科可是從來只招本科生的，這次機會難得，以后你了大刀師傅，那咱家可就臉上有了。”

“知道啦媽，你都嘮叨好幾天了。”

蔣父在屋外按了下車鈴：“快點快點，報到第一天不能遲到，證件都帶好了吧？”

蔣國趕拎起一個新的皮手提包，將手表帶在手腕上，一副高級知識分子的樣子，出門時還不忘用手梳了梳頭發。

父子兩人一人一自行車，騎進了人民醫院的大門。

“爸，第一天報到要去哪里？”

“先去人事科，爸都替你安排好了，你先把手續辦了，爸再帶你去找大外科主任朱火炎，以后你在他手下干活要聽話點，看在我家和你二叔的面子上，人家也會提攜你的。”

蔣國笑得燦爛，覺得自己腳下是一條大道。

但他卻忘了，自己準備接手的一切，原本應該是屬于另一個同學。

父子倆來到人事科，前來報到的畢業生很多，兩人了半天才到了前排：

“哎，你們干嘛，排隊不知道啊？”

“就是，什麼？”

蔣寒聽到后皺了皺眉頭：“不好意思，我已經這有急事，已經跟秦科長打過招呼的。”

排除的人一聽，是人事科秦科長的關系也都敢怒不敢言了，這初來乍道，不能一開始就得罪了實權科長。

“老秦，我帶我兒子來報到了。”

秦曉博一瞧，便站了起來熱地打招呼道：“老蔣呀，帶你兒子來了？”

兩個小老頭握了握手：

“老秦，我兒子的工作崗位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昨天還看到他是去外科的……”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醫教科的副科長何福森跑了進來：

“老秦先停一下，昨晚開了一個院務會議，新來的畢業生工作崗位有調整，這是最新的名單，剛剛郭院長簽字確認的，讓我急著拿過來。”

秦曉博有點莫名其妙，以前名單都是早早擬定的，這次怎麼來了個突然襲擊？

他也沒多想，拿過名單先找蔣國的名字，找了半天，外科居然沒有，這讓他滿腦子問題。

秦科長又不死心，去科、兒科，甚至婦產科都去找了一圈，所有臨床科室都找遍了，就是沒有蔣國三個字。

蔣寒看到老朋友臉不對，多年的場經驗告訴他肯定出事了，連忙開口問道：

“老秦，有什麼問題？”

秦曉博沒吭聲，索將前后兩頁名單都看了一下，最后才在影像科找到了蔣國的名字，一時驚得也合不攏了。

“哎哎，老何，你們醫教科找印名單的時候是不是出錯了？我記得蔣國同學應該是被分配到外科去的呀，怎麼跑到影像科去了？”

蔣寒、蔣國父子一聽，頭發都豎起來了：“怎麼回事，這都能搞錯？”

何副科長拿過名單仔細瞧了一下，這才笑道：

“沒錯，原來蔣國的確是去外科的，但昨天晚上外科臨時取消了一個中專名額，全部要了大學生，但其他科室全部排滿了，只有影像科有空缺，所以蔣國就去了那兒。”

轟。

蔣寒、蔣國父子就覺得一陣晴天霹靂，差點人都站不穩了？外科名額取消？

去影像科？

去影像科干嘛？每天拍X？輻那麼大，以后兒子都要生不出來的。

蔣寒聽了聲音都有點發：

“搞錯了，肯定是搞錯了，人民醫院幾個月前就上報衛生局，要從衛校招一個外科名額，我記得清清楚楚，怎麼突然取消了？這，這太兒戲了！”

何副科長對于幕只有一知半解，并不清楚陳棋的事，于是解釋了一句：

“昨天朱主任說了，原本招收的一名衛校同學去了其他醫院，那麼為他單獨設置的名額只能取消了，吳副院長你們也知道的，人家只喜歡大學生，當然不會反對嘍，所以全票通過。”

蔣國一聽就要急哭了：“爸，我不去影像科，我要去外科，我要手，我要做大刀師傅。”

旁邊圍觀的人一聽都是撇撇，到這一步誰不清楚，敢是關系戶啊。

蔣寒也急了：“不，這事我要去找郭院長，如果不給我們去外科，那我們就不要分配到人民醫院了。”

秦科長一聽，頭都大了：“老蔣，現在檔案都在人民醫院了，想調出去除非院長簽字，沒那麼容易的。”

“噢，對，郭院長人呢？我找他去。”

何副科長回道：“郭院長剛走，說去省里開會了，什麼時候回來還不一定，你們還是趕辦職手續吧，今天不辦，當心被開除噢。”

八十年代，不服從分配往往只有一個下場，滾蛋，店大就是能欺客。

這邊兒子在哭，那邊蔣寒也冷靜下來了，做為場老油條，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陳棋是人民醫院點名要的學生，想必肯定跟郭院長和朱火炎主任關系匪淺。

結果蔣家用不彩的手段打了郭院長一個措手不及，那麼郭院長也給你來個“將計就計”也是理之中的事。

想到這一點，蔣寒一聲嘆息：

“兒子呀，你還是辦理職手續吧，至于以后爸再幫你想辦法。”

蔣國真的要哭了：

“爸，我不去影像科，以后說出去丟死人了，臨床專業去了輔助科室，以后讓我怎麼見人？”

“沒辦法了，這次咱們是讓人給耍了，要怪就怪我們太輕敵了，沒考慮到陳棋背后的關系。”

其實如果影像科的洪天行在場，肯定會告訴這對父子，蔣國的悲慘只是剛剛開始。

洪天行跟陳棋可是稱兄道弟的，而且顱底骨折的課題平時都是陳棋在幫他們整理和指導，眼瞅著課題已經進行了一半，馬上要出績了，結果陳棋沒了。

這口氣洪天行怎麼咽得下去？當然要從蔣國上找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