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中客運船碼頭。

越中雖然沒有海運，但水網布，素來有東方威尼斯之稱，所以在八九十年代，北部平原老百姓出行全靠陸河船。

這種船長長的，有客艙，要坐船的老百姓等在岸邊，看到船來了就招招手，客船司機看到后會停下上客，買票進船艙坐著。

客運碼頭就在市區的城北橋，上了岸就是汽車客運中心和火車站，通來往非常方便。

加上又是過年探親訪友的高峰時期，所以城北橋上人來客往非常繁華，非常熱鬧。

善于抓住商機的小攤販們紛紛在城北橋上占地為王，賣起了各種吃食，供應著南來北往的旅客。

蔡妙芬今年23歲，和丈夫一起在城北橋上擺了一個小吃攤，主要賣的是越中有名的小吃“春卷”。

這種春卷外面的殼脆脆的，里面的餡要麼是豆沙味，是甜的；要麼是冬介菜冬筍做的咸餡。

春卷可以上桌當盤涼菜，也可以趁熱當零吃，非常越中老百姓歡迎，平時舍不得吃，過年過節了都喜歡買點回家。

春卷包好以后，需要在一口非常巨大的油鍋里油炸，炸到金黃撈出瀝干油，然后供客人自己挑選。

蔡妙芬和丈夫蘇水龍都是農村人，家庭條件比較差，加上蘇水龍還是個瘸子，生活更加艱難。

可是越中人肯干，小夫妻憑著炸春卷的手藝，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也能養活一家人，還生了一個大胖兒子，今年2歲。

“來，炸春卷來~~~~”

“同志你要啥餡的？行，給你來半斤。”

兩夫妻是提前包好春卷，到城北橋后，妻子蔡妙芬負責售賣，丈夫蘇水龍負責油炸，分工明確。

至于兩歲的胖兒子蘇小亮則管自己滿地爬，玩來玩去，反正父母在眼前也不怕小孩子丟失。

本來平靜的生活，好的春節，卻因為一鍋熱油引出了一樁禍事。

炸春卷用的是三芯煤爐，時間長了火候就不夠，需要更換新的蜂窩煤。

于是蔡妙芬就將大鐵鍋，連同還在翻滾的菜油放到了地上，然后新老蜂窩煤取出，再換上新的。

這時候蘇水龍去拿新食材了，蔡妙芬忙著換蜂窩煤。

只有兩歲的蘇小亮啥也不懂，還在旁邊跑來跑去，玩得不亦樂呼。

當小孩子剛跑到油鍋旁邊，想要繞過去的時候，運氣就是這麼差，這油鍋旁邊的地上就有一灘油漬，這也是蔡妙芬夫妻不講衛生留下的。

當蘇小亮剛要轉彎的時候，一腳踩到了油漬上，然后腳一，整個人臉朝下撲向了油鍋。

這可不是冷鍋，而是正在作業的熱鍋，里面的熱油差不多是180c的高溫，人這麼一掉進去。

各位可以想一下，一個春卷，一油條，剛下到油鍋里，是不是吱啦一聲，油鍋開始沸騰了？

不過現在炸的不是春卷，而是一個2歲的小娃娃。

蘇小亮掉進油鍋里，還沒等他發出慘，先是吱啦一聲，油鍋沸騰了，油炸小孩的慘劇就此發生。

當時孩子爸爸在別拿食材，孩子媽媽背對著油鍋在換蜂窩煤，周圍的路人和其他攤販也沒有留意。

直到聽到“吱啦”的油炸聲，大家紛紛回過頭來，心想這炸春卷今天的聲音怎麼特別響？跟炒肚子似的。

結果大家就看到了驚恐的一幕，一個孩子兩只腳還在油鍋外面，臉和上已經開始在油鍋里面被油炸起來了。

現場不人都發出一聲聲尖。

蔡妙芬整個人都懵了，腦子一片空白，大悲痛大震驚之下讓整個人都傻了，也沒有第一時間去撈兒子。

其實也就是幾秒的發愣時間，旁邊剛有一個30多歲的青年人路過。

說是遲那是快，只見他快速彎腰，不顧180c的油溫，兩只手進油鍋里，迅速從油鍋里把小孩撈了出來。

做過菜的人肯定有經驗，當鍋里的油出來的時候，哪怕沾上幾點，那都可以痛上一天。

何況這位男青年本就沒有猶豫，兩只手全部都到了油鍋里，這才把孩子給撈起來。

記住了，這可不是街頭小把戲，油鍋撈銅板，這可是真的熱油鍋里撈小孩，小孩肯定被油炸得很慘，這個男青年的兩只手也被油給燙傷了。

但他仍然死死抱著小孩，頭腦清楚大喊一聲：

“快，快送醫院！”

這時候蔡妙芬這一聲尖，人醒過來了，然后直接暈倒在地上。

男青年暗罵了一聲：“草，這人關鍵時刻真不頂用。”

隨后他又看向了那個可憐的“油炸小孩”，只見這個小孩這時候痛得聲音都發不出來了，顯然是在油鍋里想張喊人，結果燙傷了口腔黏和咽。

如果是喝了幾口熱油，搞不好食管和胃都會出現病變。

部的傷不好判斷，在服外面的頭面部、頸部、雙手已經被熱油給燙得出現了一個個水泡，眼可見一塊塊皮正在掉落。

至于服里面不好判斷，因為是冬天穿得比較厚，也不知道上半被燙了什麼樣子。

總得一句話，盡管小孩從掉落油鍋，到被這位男青年撈出來不過幾秒時間，但燙傷已經很嚴重了，哪怕活下來，估計也是徹底毀容了。

這時候旁邊有幾個婦跑過來，大聲喊著：

“啊呀，你們幾個男的趕去環城河取冷水沖洗呀，快呀。”

“冷水我有我有，我這水桶里都冷水，大家閃開。”

嘩啦啦~~~一桶冷水對著蘇小亮全澆了下去。

“不夠不夠，誰家有冷水，趕拿出來，救人要啊。”

“我來我來！”

“我家有，我家有！”

旁邊的擺小吃攤的商販們紛紛響應，一個個都拿出自家的水桶往小孩子上澆去。

這是大年初一，寒冬臘水，這樣一桶桶冷水澆上去，蘇小亮這是遭了冰火兩重天。

蘇小亮的父親這時候也跑過來了，看到被燙傷的兒子，又看著暈倒在地的老婆，蘇水龍一下子跪在那兒嚎啕大哭起來。

救人的男青年也被人扶了起來：“同志，你要不要，啊呀，你也燙傷了。”

男青年忍著痛搖了搖頭：“我不要，你們趕救小孩。”

城北橋離越中人民醫院并不遠，公車3站路，大概也就是2公里路。

可現在是1990年，并不是后世路上都是汽車，隨攔隨停，倒霉的是，今天是大年初一，路上三車夫都沒有。

就在所有人一展莫測的時候，陳棋剛好開著桑塔納從型塘回來。

1990年從型塘到城區只能走104國道一條路，隨后沿著環城河一直要到城北橋再朝南，然后才能回到魯迅路。

當陳棋路過城北橋的時候，發現前面似乎堵車了，一大群人都在大喊大。

有八卦看，別說陳棋了，連蘭麗娟都瞪大了眼睛，搖下車窗玻璃看了過去。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蘭麗娟眼尖先喊道：

“陳棋，不對，那邊地上躺著幾個人，還有人在哭喊，應該是遇到什麼突發疾病了。”

陳棋也看到了，把車子熄火，和陳書一起下了車，快步朝人群中跑去。

“怎麼了怎麼了這是？”

“呀，這是人民醫院的陳院長來了，太好了，這孩子有救了！”圍觀的市民有人認出了陳棋，大喊起來。

一聽有醫生來了，中心的小攤販都急忙喊道：

“醫生，醫生快來救命，這小孩掉到滾燙的油鍋里去了，現在哭都哭不出來了，暈過去了。”

陳棋心里一驚，心想這完蛋了，油炸小孩這燙傷面積不會小，能不能活下來就看運氣了。

當他和陳書快步跑到小孩旁邊時，也是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小孩上的服子已經被好心人給下來了，想用冷水沖洗降溫，但這樣做就出現了一個非常大的問題，那就是小孩上的燙傷的皮也大塊大塊掉落。

這樣做不但是皮下組織直接暴在了空氣里，導致染加重。

更重要的是，你服就是在生剝皮，這小孩怪不得沒聲了，這不就是活活給痛死的嘛。

陳棋知道現在多說無益，趕救人才是關鍵，于是也顧不得其他，下自己上的羽絨服一把裹了小男孩，兄弟倆人一人抱上，一人抱下，就要離開現場。

這時候有群眾在喊：

“陳院長，這還有一個燙傷的小伙子，人是他救的，他的雙手也被燙傷了。”

陳棋這才發現旁邊還站著一個男青年，看起來30歲左右的年齡，理著短發，穿著洗白的棉大，看起來一臉憨厚的樣子。

隨后陳棋的視線又注意到了這個男青年的雙手，典型被熱油燙傷的樣子，大大小小的水泡，看起來就疼。

“同志，你這雙手是救小孩的時候燙傷的？”

男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笑：“陳，陳院長，你救小孩要，我這不打，會自己去醫院的。”

陳棋對這個男青年第一印象很好，有些老實人真的一眼看得出來，大開門。

舍己救人，從油鍋里撈小孩這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來的，就憑這份勇氣，陳棋也不會把他丟下。

“你是位好同志呀，而且你雙手燙傷也厲害的，走，坐我的車一起去醫院。”

“是啊，同志，聽陳院長的！”

“趕的小伙子，不去雙手發炎了，你以后就會留下殘疾的！”

周圍群眾紛紛勸道，這個男青年居然臉都紅了，不好意思地說道：“那麻煩陳院長了。”

“什麼麻為麻煩的，走，對了，小孩的家長趕的，我先帶你們孩子去醫院，你們后面跟上自己來，萬一病危急是要家長簽字的。”

抱著妻子的瘸子蘇水龍含著淚點頭：“我是孩子爸，我馬上就來。”

陳棋跑到桑塔納邊上喊道：“你們幾個趕下來，自己坐公車回家。”

蘭麗娟看了一下羽絨服包裹的小孩，一看就急了：

“休克了，得趕搶救，大姐，你帶著孩子們回家，我跟陳棋現在馬上去醫院。呃，這位同志是……”

“這位是救小孩的英雄，是他從油鍋里把小孩撈出來的，雙手全部都燙傷了，搞不好容易留下殘疾，我讓他也一同前往醫院搶救。”

八九十年代，英雄還是很人尊敬的。

別說蘭麗娟了，就連旁邊的傻大姐和陳畫聽后也是肅然起敬。

傻大姐一把拉住了大侄大侄子，一邊敬佩地看向這個男青年，心想這才像個男人的樣子，關鍵時刻而出。

桑塔納以最快的速度開過了人民醫院急診科。

陳棋抱著小孩直接沖進了搶救室，

“快快快，這小孩掉到炸春卷的油鍋里了，現在嚴重燙傷已經休克，馬上進行搶救，重點要關注小孩有沒有像溺水一樣吞服了熱油！”

陳棋是有點急的，因為他的前世曾經看過一則新聞。

事發生在西寧，有個親媽長年累月待自己的親生兒，據鄰居們描述，小孩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的皮。

悲劇發生在有一次全家吃，親媽就是不給小孩吃，結果這個5歲的小孩忍不住就吃了一塊油渣。

被親媽發現后，為了懲罰自己兒，這個畜生不如的親媽居然用滾燙的熱油直接灌進了小孩的里，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

因為沒有送醫院，苦苦掙扎了幾天的小孩還是在家里不幸死亡，死得非常凄涼。

雖然沒有解剖證據，但可以想像，熱油從小孩口腔里灌進去，通過食管到胃里再到腸道，這一路全部都爛了。

待兒的親媽最后被判了7年，可這位母親不但不反思，反而認為是兒害了。

所以在出獄后，回家第一件事竟然是前往兒的墳墓，挖掘尸，挫骨揚灰，并將兒稱作“掃把星”，指責導致自己失去工作并獄。

這事對陳棋來說印象深刻，醫生在看社會新聞的同時，也在分析小孩最后的死因。

陳棋害怕表的燙傷好治，的燙傷就頭痛了，萬一眼前這個2歲小男孩真的大口大口喝了滾燙的熱油，這能不能救回來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