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起的房門,始終都沒有打開。
一門之隔,隔斷了所有。
靳玉卿嗓音輕著深深歎了一口氣,知道靳頤年決定了的事,從來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也知道自己在這裏浪費時間為難方管家,本沒有任何意義。
可能有什麽辦法。
那個唯一能讓哥哥讓步妥協的人,早就不在了。
"好……"
靳玉卿倏然哽咽著聲音開了口,有意無意提高了嗓音,一雙漂亮的眼睛裏淚意婆娑,著靳家人如出一轍的固執:"哥哥既然今天不願意見我,那就不見,可是明天,後天,大後天,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上門叨擾,哥哥要是不嫌我煩,我也沒什麽好怕的。"
在戚紓藍還沒有出現的日子裏,靳玉卿用這一招總能讓靳頤年無計可施,也因此得到過不甜頭。
可這一次。
回應的,隻有滿屋子死一般的沉寂。
靳頤年自始至終一言未發,他眼眸半瞇向對麵牆上偌大的晶屏幕,監控右上角的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鏡頭裏的畫麵卻像被人點了暫停一樣。
靳玉卿不甘心地站在臥室門口,遲遲不肯離去。
方管家低首彎腰捧著一把手槍,不敢抬頭。
"……傻丫頭,生老病死,有什麽好哭的。"
靳頤年驀然自說自話地沉沉出聲,那一雙幽冷沉鬱的眼眸裏似乎有什麽細轉瞬即逝,他有些僵地緩緩將目轉向窗外。
下一秒卻又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總覺得今天的格外刺眼。
靳頤年瞇起眼睛有些重地了兩口氣,腦子裏卻滿是一個雨後初霽的晴天,那一天好像也是尤其得好。
事到如今,哪怕再怎麽仔細地回想起來,那也隻是一年之中再平凡不過的一個日子,不是任何人的生日,不是他們相識的某一個紀念日。
但那一天,戚紓藍的心似乎難得格外得好,那是他們結婚後,第一次兩個人麵對麵坐在一起吃早餐。
沒有對他視若無睹,也沒有把他當空氣,就連向他的目,都仿佛錯覺一樣了幾分戒備和厭惡。
有些話說出來,外人恐怕很難想象,也永遠都不能明白。
人人而生畏的靳家家主,在那個早上是懷著怎麽樣寵若驚的心,喝完了一份滾燙卻半生不的蔬菜粥。
那一年,靳玉卿才剛剛九歲。
小丫頭片子從小大大咧咧慣了,說起話來也口無遮攔,樂顛顛地跑到靳頤年麵前,瞪著一雙大眼睛,傻乎乎地問:"哥哥,嫂嫂煮的粥好喝嗎,小卿也想喝。"
"好喝。"
靳頤年扯了扯畔,半點沒有猶豫就回答,那時候他以為自己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不自量力地早早就許下了諾言,輕輕了靳玉卿的腦袋,說:"等哥哥回頭跟嫂嫂說,下一次幫小卿多熬一碗。"
"謝謝哥哥。"
小丫頭頓時笑得眉眼彎彎,聲音脆生生地繼續說:"那我們就說好了,哥哥可不許騙我。"
可。
那一碗粥,到底也是沒能兌現。
不過那個時候,究竟是誰騙了誰呢?
靳頤年這輩子都忘不了戚紓藍無故昏倒的那一天,他推掉所有公事趕回家,卻隻換來私人醫生奉承道賀說出的那一句。
"恭喜靳總,靳夫人隻是懷孕初期反應比常人大了些,略微有一點點貧,隻要悉心調理調理就會好轉,您不必過分擔心。"
那醫生後麵都說了些什麽,靳頤年本就沒能聽得進去,他耳邊隻翻來覆去重複著那一句懷孕初期。
那就好像什麽惡魔詛咒一樣,一字一句往他腦子裏鑽,齧骨嗜般侵占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平靜,讓他發瘋,讓他發癲。
"滾出去!"
靳頤年用盡了平生所有的自製力,才沒有讓自己當場雷霆怒吼,事實上,他那個時候好像連發火都不會。
當所有的緒一腦兒地湧上頭,最後隻會剩下最本能的應激反應。
就宛如路邊突然被驚雷劈上的樹幹,除了一灰燼落敗的倒下去,好像再沒有任何掙紮的餘地。
多諷刺啊。
他半手指都沒過的新婚妻子,懷孕了?
想來,全天下沒有哪一個男人可以忍這樣的奇恥大辱。
靳頤年也不能,他瘋了一樣抬手狠狠掐上沉睡中人纖細的脖頸,滿心滿腦隻有一個催人致死的念頭,他的人不僅上了別人的床,還懷了別人的種。
最好笑的是,他居然從頭到尾都被人蒙在鼓裏,還像個傻子一樣沉浸在自己的無限遐想中。
靳頤年後來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那個時候沒有任何人的阻攔,自己當真怒火昏頭親手結果了,後麵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一些。
可每一次都不等他想到最後,就會一冷汗地驟然驚醒,耳邊全是靳玉卿驚恐焦急的哭喊聲。
"哥哥,你快鬆手,你在幹什麽啊?!"
"哥哥,你是壞人,你掐疼嫂嫂了!"
"哥哥,哥哥……"
一聲又一聲,急切又驚慌。
窗外,金黃的樹葉在空中打了一個旋兒,又慢慢地落下。
靳頤年有些倦怠地閉了閉眼睛,他約覺得間有一腥湧了上來,下意識地攥起手帕就想要咳嗽。
可目一瞥到監控裏,還執意站在門口的靳玉卿,又生生強迫自己咽了下去。
靳頤年用盡力氣讓自己靠在枕頭上直坐著,他目混沌地注視著監控屏幕裏緩緩轉離開的影,肺管子裏跟起火了一樣,又燒又嗆,得他連一句話都斷斷續續說不完整。
"小卿……就算沒有哥哥……你……你也永遠都會是……整個靳家……最尊貴的大小姐……咳咳咳……"
門外,方管家一聽到靳頤年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就趕忙不迭召集了一屋子的醫生護士,所有的急救儀霎時間全部被打開。
包裝紙撕開的聲音窸窸窣窣,嘈雜一派。
沈言渺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就後悔了,有些頭痛地看著滿滿當當擺了一屋子的玩偶,眼睛被那亮麗的彩晃得有些繚,微微切齒地訥訥問:"靳承寒,你說要買一屋子,就真的買了一屋子啊。"
不是。
他到底能不能有一點正常人的計量標準。
這不是典型錢多燒的慌嗎。
靳承寒好像並沒有聽出的言外之意,隻是微微挑了挑眉梢,不以為意地說:"這麽一點小事,我還辦的來。"
行行行,你辦的來,你有錢,你說了算。
沈言渺有些無奈地扶了扶額頭,一雙好看的細眉微微蹙起,目複雜地走向那一排又一排姿態各異的黃皮耗子,目不經意掃過吊牌上四位數的標價時,頓時隻覺得心裏在滴。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小團子卻全然不管這些,此時此刻隻顧著滿臉興驚喜地簽收自己的禮,二話不說就完完全全把自己埋進皮卡丘玩偶堆裏,一個挨著一個扯開了包裝袋。
沈言渺看難得這麽玩得開心,也跟著半蹲在小團子麵前,抬手幫了臉上不知道從哪裏蹭到的灰塵,輕笑著問:"爸爸送的禮,鬧鬧還喜歡嗎?"
"喜歡。"
小團子一心沉迷在自己的小天地裏,當即想也沒有多想就毫不猶疑地點頭,說完才後知後覺發現哪裏不太對。
"媽媽壞壞,又騙我。"
小團子當即小臉一皺氣了小包子,雖然的確越來越不討厭那個人,但是還沒有做好準備要喊那個人爸爸啊。
沈言渺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又抬手輕輕了小團子氣鼓鼓的小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明知故問:"嗯,寶寶什麽意思,媽媽什麽時候騙你了?"
"哼!"
小團子好似早就知道會這樣耍賴皮,索一把揪起睡上的帽子遮在頭頂,又賭氣地一轉直接背對著。
茸茸的小白兔睡,從小團子帽子頂端垂下來兩個長長的耳朵,簡直要多可就有多可。
沈言渺不自就看得玩心大起,忍不住就想要手去拽那一個長長的兔子耳朵,看小團子炸也很有意思嘛。
卻不料,纖白的手指在上小團子的前一刻,整個人就被人輕而易舉地從地上扯起,又打橫穩穩抱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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