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小樓外的顧元奉和應修齊正在單獨說話。
應先生與他的藏書家朋友對弈談天去了,應修齊本想去找兩本書看看,卻被顧元奉給拉到庭院中說話。
到了中庭,顧元奉就問他:“你年年都陪去祭拜紀老將軍?”
應修齊道:“對。”
顧元奉氣憤地道:“你怎麼可以這樣!”
應修齊道:“阿彤喊我一聲‘應大哥’,是我的師妹,而且我也真心敬重紀老將軍,我為什麼不可以陪去?”
顧元奉現在最看不得的就是應修齊這副模樣。
好像他們做什麼都很有道理,而他才是那個沒道理的人。
顧元奉怒聲質問:“你敢說你心里對沒有想法?”
應修齊微滯。
以前是沒有的。
或者說時的相朦朧而純粹,如果永遠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那就永遠只是單純的年誼。可若是一不小心捅破了,那便再也回不去從前了,無數妄想會在心底瘋狂滋長,長出來的枝枝蔓蔓全都與有關。
“是,我是有。”
應修齊終究還是承認了。
顧元奉聽他居然真的敢承認對紀云彤的心意,頓時被氣炸了,氣急敗壞地說道:“是我的未婚妻!”
應修齊道:“對,本來阿彤是你未婚妻,我永遠都不該有這種想法。”
“但那時候是你讓阿彤傷了心,是你說要和阿彤解除婚約,是你突然讓我發現還有這麼一種可能……我和父親從你父母那里知曉了你們要退婚的事,正好我的婚事也退了,我才意識到,我也可以求娶阿彤。”
“對這件事,我應修齊問心無愧,阿彤也沒有半分錯。”
“該反省的是你,師弟。”
“到現在你都還覺得自己沒半點錯、錯的全是別人嗎?”
應修齊知道自己要是想把紀云彤搶走,不應該出言點醒顧元奉。可由著顧元奉這樣橫沖直撞下去,傷的只會是紀云彤。
喜歡一個人不該為了“得到”對方而坐視傷害。
顧元奉一下子啞火了。
他確實經常在心里為自己辯解,覺得自己沒有錯,是別人在外頭瞎說,是紀云彤瞎信外頭的胡話不信他,是父母偏幫紀云彤不幫他。
可他還是能覺出紀云彤的眼里漸漸沒有他了。
明明紀云彤還在他邊,卻好像離得越來越遠。
很明顯,這些辯解說服得了他自己,但說服不了紀云彤。
不信他了。
不再期待他的任何回應與親近。
不想再和他回到從前那種親無間的關系。
一點一點地把他挪出了關于未來的所有計劃。
“我都跟認過錯了, ”顧元奉鼻頭發酸, “我以后再也不會讓傷心的。我要怎麼做才算是反省?”
應修齊耐心地詢問:“你說的認錯,是指上說一句‘我錯了’嗎?”
顧元奉哽住。
他想起自己和紀云彤認錯的過程,有些說不出口。
應修齊瞧見他那表,進一步猜測道:“你說的該不會是‘算我錯了行了吧’?”
顧元奉不敢吱聲。
應修齊仰起頭,對著早春的天穹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早該猜到是這樣。
他們這師妹做事看似果斷決絕,實際上心腸向來得很,若是顧元奉當真誠心誠意認過錯,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會像現在這樣不冷不淡。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讓顧元奉一直這麼作妖下去。這樣的話,紀云彤肯定會不了這家伙……
可惜想到記憶中那個躲起來哭的小孩兒,應修齊又強行下了這不該有的想法。
“你知道阿彤為什麼想跟你退婚嗎?”
應修齊問。
顧元奉低著腦袋說道:“覺得我喜歡別人了……”他答完了,馬上又補充,“但我沒有,我本就沒有,我那時候就是覺得又不讓我跟別人朋友才說了句氣話。”
應修齊搖著頭說道:“你為什麼說不重要,重要的是聽到你說出口了。”
顧元奉道:“我不會再說了。”
應修齊道:“只是從小要強,并不是真的什麼都不在意。”
“你想過在家中的境嗎?自從紀老將軍意外故去以后,紀家上下沒一個能親近的人,紀老夫人偏疼小兒子小孫子,父母又只把弟弟妹妹帶在邊養……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堅定不移地選擇偏、維護。”
“曾經以為你會是那麼一個人——畢竟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你們是日后要共度一生的未婚夫妻,你們從出生起就與對方有了那麼一段姻緣,所以才理所當然地跟你親近、理所當然地跟著你、理所當然地管著你。”
“這一份理所當然,在聽到你親口說出解除婚約的時候便已經沒了。”
“對你來說那只是一句氣話,對來說并不是。”
如果顧元奉給不了想要的,便不要了。
多聰明一個人啊,從來不抱有虛無縹緲的希。知道口而出的話很多時候都是對方埋在心底的想法,與其讓過往種種好化作利刃傷到自己,不如當場把它剜出來扔掉。
即使痛苦萬分,即使鮮淋漓,也比淪為卑微乞憐的可憐蟲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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