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梧看在眼里,斟酌問,“你覺得齊王是毒殺?”
蘭山君:“未嘗沒有可能。”
不信宮里的太醫,便想找蘇合香試一試。
笑著解釋:“子的病,醫更清楚一些。”
但郁清梧窺神,依著對的了解,發現的語氣里還是篤定了先有太孫妃會去世的結果,才有現在的百般揣測。
沒有懷疑過太孫妃可能死于大火,可能死于墜湖,好似只擔心太孫妃會死于一場大病中。
又或者說,是急病。
山君太急了,急著救太孫妃。
篤定太孫妃會死。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呢?
郁清梧的心慢慢的沉下去,沉到了谷底。
但蘭山君卻不曾覺察到,一直看著前頭,不曾回頭看過他。
因為著急,便連晚間的噩夢也多了些。
驚醒的次數越發多。
郁清梧卻不敢在醒時進里屋安,他只能裝作睡著了,不曾醒過。
但第二日早間,他依舊會進去為換燭火。
他會看臉上尚未干掉的淚水,會看手心里在夢中攥出來的淤痕。
但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輕手輕腳的出門,站在廊下天。
山君就喜歡看天。
說,“老和尚之前喜歡帶著我站在屋檐之下看天上的飛鳥。”
但已經很久不曾抬頭看天了。
郁清梧在札記里面晦寫道:“山尊初林中,便似有所宿命。”
說他是元狩三十一年那場大火的余燼,但他觀,卻更像是那場大火如何都燒不盡的執念。
“終究宿之何,我不得知。只知山尊并不認命,依舊逆火而行……”
他心頭一,艱難行筆:“不怕火燒己,但我怕……是浴火重生。”
他的目看向了這陣子買回來的奇聞軼事里。
這般的重活一生,知曉前塵往事,想要救人,奇聞里面倒是不罕見。
但故事之所以是故事,便是因著荒謬荒唐。
他也夠荒唐,竟然會有這種念頭。
“我知我思荒謬,我念荒唐……”
“我知世上本無鬼神,我也不怕鬼神,我唯怕我思我念,所想真。”
“我只怕……我只怕曾跌落過地獄,不見天。”
他丟下筆,將筆巍巍的放了回去。
寒風骨。一陣風吹來,將桌上的札記吹得四散開。他急急去撿,彎腰拾起紙張的同時,一個個寫在紙上的揣測映眼中。
十年,太孫妃,宋知味,疑我是故人,鄔慶川……
等拾起最后一張紙,瞧見上頭浴火重生四個字,他眼睛一酸,本就已經彎彎的腰慢慢塌下去,整個人蹲在地上,良久起不來。
下雪了。
他被風雪一吹,整個人又清醒了一些,便連忙捧著札記回到案桌上,取了筆來,虔誠的寫道:“愿我所思不得真,愿我所想不讖。”
但一語讖,卻實非古人說出來的空話。
元狩四十九年臘月初八,東宮太監傳話,太孫妃得了急病,已然昏迷不醒。
蘭山君腳一,跌在了地上。
郁清梧急忙去扶。
小太監來請他們進宮,哭著道:“東宮里了一團,太孫請了蘇姑娘過去,又讓奴才來請您二位。”
蘭山君卻恍若未聞,耳中不斷嗡鳴,而后失聲喃喃道:“還是發生了……”
郁清梧扶著,離這般近,哪里會聽不見。
若是從前,這只不過是再簡單不過一句話。但是現在,的每一句話都會被他記在心里揣。
他心里那個荒唐的念頭又席卷周,讓他的眼眶一熱,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他的淚也落下來了,直直的砸在了蘭山君的手上。
冬日里,淚水太燙,便顯得尤其灼人。
蘭山君手被燙得回了神,瞧見他的模樣,還以為他在擔心太孫妃,便理智回籠了一些,重新鎮定下來。
安道:“應當會無事的,你別慌張。”
郁清梧垂頭,哽咽出聲:“好。”
小太監看見了稀奇得很。郁夫人沒哭,倒是郁大人這樣的漢子哭了。
想來是真心系東宮,是個一等一的大忠臣。
蘭山君卻沒有時間多寬他,只問小太監:“可查出來太孫妃是什麼病?”
小太監:“好似是風寒,天一冷就病倒了。”
他抹淚,“這個鬼天,今年的風雪還是太重了。”
——
東宮,所有的奴才跪在風雪里,不敢出聲,有好幾個忍不住哭泣,不用問任何人都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命運。
他們這些人,明日還能活著,便是老天開恩。
不斷有人被拎走審問,慘聲連連。幾個太醫在屋查看太孫妃所用所食,卻查不到什麼緣由,腦門不斷冒冷汗。
皇太孫臉慘白坐在一側,不看他們,只問蘇合香,“怎麼樣?”
蘇合香皺眉,“已經將所有吃過的東西都催吐出來了,也用了藥,但依舊不醒,看樣子,是中了毒,傷到了肺腑。”
皇太孫:“中毒?”
蘇合香點頭,“是
。”
但也只有敢這般直接說。
外頭的幾個太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不敢附和這兩個字。
東宮這般的地界,若是太孫妃真是中毒,那大家也都不要活了。
正在此時,皇帝趕了過來。
他不顧一的寒氣,關切問,“怎麼回事?劉貫說元娘得了急病?什麼急病?朕這一路上真是擔心得。”
皇太孫表面的功力到底不及他,此時此刻,他做不出痛哭模樣不出一句話。
他好似只吊著一口氣,巍巍朝著皇帝跪下去,聲道:“中毒。”
皇帝手一頓,看向太醫,“誰診出來的?什麼毒?”
太醫院案首陳元珍心驚膽戰的出列,斟酌道:“臣等……尚且不曾確診太孫妃為中毒。”
皇帝皺眉,“那是誰說的?”
蘇合香躬行禮,“是臣。”
皇帝:“你是誰家的姑娘?”
蘇合香:“已故太仆寺卿蘇懷仁是臣的祖父。”
皇帝記起來了。
蘇懷仁剛死不久,他還記得蘇家的事。
他看看床上沒有生氣的元娘,再看看蘇合香,瞇起眼睛,“你年歲尚小,醫恐有缺——你敢保證,太孫妃是中毒嗎?”
蘇合香毫不懼,“臣不懂其他,只懂醫人。毒就是毒,不能瞞于人,既然說了,便敢承認。若是真的診錯,便是學藝不,自甘罰。”
一番話倒是讓皇帝刮目相看。
他沒有再問下去,而是問,“什麼時候能醒?”
蘇合香搖搖頭:“不知。”
還是太醫經驗富,他們雖然不敢說是中毒,但卻可以說其他的,“若是在明日中午之前醒來,便能無事。”
皇太孫:“若是明日中午之前醒不來呢?”
太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回太孫……那便有生命之危了。”
皇帝就一腳踹在他的上,“生命之危?太孫妃若是有一點不好,朕就宰了你們九族!”
又大發雷霆人去查,“朕倒要看看,是誰敢在宮里下毒!”
皇太孫跪在一邊,知道讓他如此惱怒的還是毒能下到東宮的緣由。
他想起了之前郁清梧說的話。
他說:“恐齊王借陛下的棋子行事。”
會是如此嗎?
這個東宮里,那般徹查過了,還是有皇帝的爪牙?還有多?
蘭山君和郁清梧就是這個時候到的。
皇帝皺眉:“怎麼他們來?”
皇太孫:“孫兒聽郁清梧說過,他曾學過醫,急之下便人進宮了。郁夫人又算是阿蠻的先生。元娘出事,孩子們擔心,孫兒卻無暇顧及他們,只好讓郁夫人看顧著。”
皇帝:“你倒是對他們夫妻放心。”
但這般時候,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反而是懷念起之前元娘的好來,“這個丫頭,小時候就膽大包天得很,可一定要好起來啊。”
蘭山君進屋的時候,便聽的是這句話。
這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慈,聽話音,半點聽不出什麼不對。
但就是這麼一個人,在太孫妃去世之后,便對太孫開始厭棄,也沒有為太孫妃的死正名過。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是拉虛了,一天就寫了三千字,還有三千是昨天的!
淦,明天中午十二點補一更,我先睡了,暈暈乎乎的,晚安晚安。
元娘沒事哈,不用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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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隨著郁清梧最后一句話音落下,皇太孫頓時臉煞白,蹭的一下站起來,連著兩人面前的棋盤和棋子一塊帶倒在地。
但他已然顧不得這些,急急的往外頭沖,高聲喊,“元娘——阿貍,阿蠻!”
聲音惶恐之至,讓郁清梧想到錢媽媽之前說的那句話:“像鄔慶川死了。”
如喪考妣。
郁清梧的目越發凝重。
他僅僅在太孫面前揣一番,他就已經這樣了,若是齊王真對太孫妃下手,恐東宮大傷元氣。
屋外,太孫妃正在東廂房看賬本,聞言著急出門,“怎麼了?”
皇太孫子本就不好,如此大喊一聲,瞬間氣吁吁起不出話。他扶著廊柱,氣息不穩,嚇得太孫妃三步并作兩步過來,“阿虎!到底怎麼了?”
皇太孫艱難開口:“孩子們呢?”
太孫妃:“在睡呢。”
又了娘來問,確定平安無事之后,皇太孫才松口氣。
太孫妃卻不放心,趕扶著他進屋坐下,攢眉看向郁清梧,“郁大人是對太孫說了什麼?”
郁清梧已經將散落滿地的棋盤和棋子撿起來了。他恭恭敬敬的道:“臣只是提醒太孫,齊王手段一直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回咱們得他不過氣,失了圣心,他必會報復。”
“依著他這回的手段,應是喜歡挑唆太孫跟陛下對上的,說不得下回也會如此。所以臣猜測,他會不會直接利用陛下暗的棋子來害太孫妃和兩位小殿下,以此讓太孫去恨陛下,一旦太孫失言,便之前所有,功虧一簣。”
太孫妃就想起蘭山君之前跟說的話,明了道:“是山君想到的吧?”
郁清梧點點頭。
太孫詫異,“郁夫人說的?”
太孫妃:“山君之前就跟我說過,齊王恐會對付我。”
原來是這般。皇太孫這才安心道:“既然如此,我便暗暗細查一遍。”
他還以為是郁清梧得到了什麼風聲。
太孫妃便笑起時我就查過一次。”
但小心無壞,多查也無妨。
而后見無事,便也不再留這里,只笑著跟郁清梧道:“這幾日太孫心好,一頓能吃三碗飯,今日被你一嚇,估著一口也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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