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一轉眼，這小不點兒都已經到了家立業的年紀。”陳家槐也點了煙，吐出口煙霧，半帶嘆，“咱們怎麼能不老啊。”

顧靜媛頓了下，扭頭看陳家槐，“喂。”

“嗯？”

“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云城那邊還有點活沒收尾。”陳家槐咬著煙整理服，眼也不抬地淡聲說，“錢難掙，總不能自己把飯碗砸了。”

顧靜媛沒和陳家槐聊云城那邊的事，只是問：“什麼時候走？”

陳家槐說：“這次回來估計能待半個月。”

顧靜媛聞言，眸微微一，“你是專程回來看阿城的吧。”

“……”

那個名字已塵封太久，再次聽見，陳家槐竟有剎那失神。他垂眸不語，似乎陷某段久遠的回憶，直到忽然覺到指尖襲來的灼痛，才驀地回魂兒。

原來是煙燒到了手指。

良久的安靜后，陳家槐終于苦地笑了下，撣撣煙灰，道：“兄弟一場。總不能因為他犯過一些錯，就連我也不認他。”

*

回到家，程菲在玄關換好拖鞋，隨手把買回來的水果放到餐桌上，探首往臥室方向瞧，喚道：“爸媽，我給你們買了草莓！”

話音落地，不多時，蔣蘭便趿拉著拖鞋從主臥出來了。

長發潤，整顆腦袋長頭發的部位都裹了一層保鮮，造型看上去頗有幾分稽。程菲一眼看見自家母上這模樣，不住噗嗤一聲，邊把草莓倒進水果清洗籃，邊問：“媽，準備趕時髦染個淺茶棕啊？”

“一邊兒去。”蔣蘭啐一聲，“你媽我今年都是四十好幾了，還趕什麼時髦。頭頂隨便拉一下就全是白頭發，你爸給我染發呢。”

程菲走進廚房，擰開水龍頭沖洗草莓，聽完蔣蘭士的話，心里忽然就有點發酸。但臉上還是沒心沒肺地笑著，說：“銀發多酷，現在好多年輕人還專門把頭發染銀白。我家蔣士這麼，要是整個白發魔造型，還不把我爸迷得跟傻子似的。”

“有你這麼說自己爹的嗎。”

程國禮踏著步子從臥室里出來，把染發用的一次手套摘下來丟進垃圾桶，好氣又好笑：“虧你這丫頭還是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我看吶，你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菲被父親大人一數落，尬笑兩聲，乖乖把洗好的草莓端到客廳，滿臉的恭敬加討好：“開個玩笑而已。來爸，吃草莓。”

程國禮瞧著：“又剛下班？”

“今天比昨天早一些。”程菲回答，說話的同時往里扔了顆草莓，“走到小區門口肚子，去顧姨那兒吃了碗面。”

聽見這話，蔣蘭立刻道：“你顧姨是不是又沒收你錢？”

“顧姨不肯要，我當然必須給呀。”程菲嚼著里的草莓，說著想起什麼，頓了下，又道，“對了，我還遇到了槐叔。”

蔣蘭和程國禮聽后都是一愣。

詫異之后，蔣蘭臉上出幾分驚喜，彎著道：“你槐叔回來了？什麼時候回的？”

“估計就這兩天吧，我忘記問了。”程菲說。

邊兒上，程國禮打量著妻子的神，忍不住酸溜溜地說道：“回來就回來唄，難不還要我們給他擺幾桌接風宴，你問這麼詳細干什麼。”

蔣蘭無語，忍住對程國禮翻白眼的沖，微笑：“人家這幾年都在云城，難得回來一次，我問幾句怎麼了。”

程菲眼珠子左右飛，一會兒瞅瞅程國禮同志，一會兒瞅瞅蔣蘭同志，知道老爸這是又吃起了槐叔的飛醋，心頭好笑得不行，話緩和：“這草莓超級甜，跟裹了蜂一樣，爸媽，你們確定不嘗嘗？”

蔣蘭和程國禮于是都拿起一顆草莓，齊齊放進里。

口的瞬間，蔣蘭就被酸得打了個冷戰，程國禮更是直接把剛吃進去的草莓給一口吐了出來。

程菲惡作劇得逞，趴在餐桌椅上笑得前仰后合，眼淚珠子都從眼角沁出來。

蔣蘭氣結，抄起撣子就要施行家法，程菲眼見況不對，趕腳底抹油開溜，“嗖”一下竄進自己屋，反鎖房門，咔噠！

“這小丫頭片子，欠收拾。”程國禮笑罵了句，把那顆奇酸無比的草莓扔進垃圾桶。

一旁，蔣蘭卻著撣子站在原地，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模樣。

程國禮走過去，拿胳膊肘了下妻子的肩，“想什麼呢？”

蔣蘭靜了靜，抬眸看向丈夫，不咸不淡道：“阿鬼這次回來，選的日子還特別。”

程國禮聽出蔣蘭意有所指，干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打起馬虎眼，“有什麼特別的，我怎麼沒發現。”

“你在這兒裝傻。”蔣蘭眉眼間現不悅，“我先跟你說清楚，阿鬼只是我的朋友，他跟余明城怎麼樣我懶得管，也管不了。但是程國禮，你是我丈夫、是我兒的親爹，我們全家上下，絕對不能和余家扯上一點關系。”

程國禮眼中閃過一晦暗，但也僅僅只是剎那，下一秒他臉上便再次綻開笑容，手環過妻子的肩，寬：“我知道，我心里有數。”

“有數就好。”蔣蘭點頭。

“不過，逝者為大。”程國禮聲試探，“人都去世這麼多年了，畢竟是老鄰居老朋友，去上柱香什麼的也不算扯關系吧？”

蔣蘭懊惱，一把推開程國禮，剛想說什麼，余掃過閨的臥室方向，又生生憋回去，低嗓音：“余明城是怎麼死的，還需要我再幫你回憶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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