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純粹的敬意,在年月流逝中逐漸發生了變化。
或許是梅景逍骨子里的基因太過爭強好勝,又或許是他的生長環境太過復雜,久而久之,小年心深單純而熱烈的崇拜,演變了仇視與敵對。
坦白說,周清南一直不明白梅景逍對他的敵意從何而來,又是因何而如此深刻。
他對此也一點不興趣,渾不在意。
周清南只知道,向來蔑倫悖理的四公子忽然手扶貧欄目的事,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擺明了就是沖著程菲來的。
而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的小姑娘。
今天中午在飯店的天兒樂園,梅景逍已經放了話,說蘭貴的游戲才剛剛開始,轉頭到了傍晚,這小姑娘就失了聯,打電話怎麼都不接,很難讓人不把這兩件事聯系到一起。
其實,早在第二通電話無人接聽時,周清南便張起來。
耐著子說服自己冷靜,猜測或許是在忙其他事,手機又恰好靜音。可緩了半個鐘頭再打第三個第四個,依然沒人接。
這下周清南便再也坐不住了。
邊打電話,邊沖到5樓的516房間來找人,嫌等電梯慢,他直接走的樓梯,一路上還遇到了幾個酒店的工作人員,紛紛朝他投來異樣目。
他出門的時候太著急,鞋都他媽忘換了,踩雙一次拖鞋就沖出來了。
能不異樣?
豈止是異樣,簡直活一個神經病。
周清南杵在原地站了大約兩秒鐘,沒等到姑娘的答話,心里莫名就煩躁起來。
頭也有點兒疼。
周清南擰眉閉眼側過頭,抬起手,狠狠掐了把眉心。
直到這時,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姑娘才遲遲懵懵地回過神。
眨了眨眼,還有點迷糊的大腦運作起來,將周清南幾秒鐘前的問句給過了一遍——這位大佬,剛問什麼來著?
問為什麼不接電話。
然后說,知不知道他有多擔心。
“呃……”
兩頰的溫度莫名升高,程菲臉蛋變得紅紅的,有點悶,下意識將只開了一道隙的大門給敞開了些來氣,回他道,“我太困了,下午睡了一覺才醒,加上手機又沒調鈴聲,所以沒接到你的電話。”
話音落地,周清南掐摁眉心的作稍頓了下,掀開眼皮,重新看向對面。
姑娘說話的聲音懶綿綿的,還帶著幾鼻腔音,一頭長發也蓬蓬地堆在腦袋上,雙頰紅眸迷離,確實是剛從睡夢中醒來的狀態。
就在周清南在這張小臉上細打量的時候,門里的小姑娘又出聲了。
一雙晶瑩的明眸帶點怯意地向他,眼含愧疚,支吾了半秒才輕聲出兩個字:“抱歉。”
這句“抱歉”鉆進耳,就仿佛一盆水嘩啦澆下來,瞬間將周清南心頭的所有煩躁不安給澆滅。
他沉沉吐出一口氣,靜了靜,然后才回:“你又沒做錯事,干嘛道歉。”
“……還是有點錯吧。如果我提前把手機調響鈴模式,就不會接不到你電話。”程菲小小地自我檢討了一下,說到這里稍稍一停,覷他一眼,又更低聲地補充,“也就不會把你惹這麼生氣。”
周清南垂眸直勾勾地瞧著程菲,知道自己這種興師問罪的架勢有點嚇到了,語氣便下幾分,道:“我沒有生你的氣。”
程菲聽完,迷茫地皺了下眉,不解嘀咕:“你不是因為我沒接到你電話生氣?可是你看起來真的很不爽。”
周清南耐著子:“那也沒有不爽你。”
程菲:“那你在不爽什麼?”
周清南神平靜:“不爽我自己。”
程菲剛起來,本來就還有點不清醒,被他這兩句話給弄得更糊涂,下意識又問:“……不爽你自己什麼?”
周清南:“不爽回回遇到跟你有關的事,我就像個二傻子,連基本的判斷力都會喪失。”
程菲:“……”
周清南說這句話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談論午餐吃過的一塊醬牛,可說者從容,聽者就沒法這麼淡定了。
程菲只覺臉頰熱熱的,心口也熱熱的。
這種覺很糟糕。
就像私藏了一顆不可告人的忌之種,為了阻遏它發芽,又是潑開水又是下冰雹,可忽然從天而降一場甘霖加料,種子便在心里牢牢扎下了,將之前為拔除它做的所有努力,都化為烏有。
心跳的頻率快得有些失常。
但程菲不想表出任何心緒上的波瀾。只是清清嗓子,依然用很正常的口吻,回他道:“有急事找一個人的時候,半天找不到,是容易緒失控的。”
說到這里,程菲停頓了下,又遲疑地抬高眼簾他,問,“所以周總這麼著急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周清南聞言,沉郁的眸牢牢盯著,薄微抿,沒有出聲。
有什麼事?
怎麼說。
告訴,他一分鐘見不到就坐立難安?告訴,他每分每秒都想聽見的聲音、看見的樣子?
告訴,他一個自制力強到極點,三十年來從未沾過葷腥破過戒的人,連續數日,就像平白得了什麼重度癮,每晚都能在夢里把弄到大哭?
偏偏每天醒來,這個讓他上癮到發瘋的小東西,還要在他眼皮底下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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