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丁琦瞳孔鎖，看見兩道人影出現在甲板上。

“烈哥！”風雨糊了丁琦滿臉，他單手拽著梯繩，半個子懸空，大吼，“快！”

兩道影近了，更近。

終于近在咫尺。

劇烈的疼痛蠶食著周清南的神與意志。

回去。

回去。

馬上就可以歸隊。

馬上就可以走到明中，走回，邊……

這個念頭死死支撐著周清南。

他努力閉眼又睜開，一把將神父推上爬梯，自己也準備跟上。

然而，就在這時，更殘忍的劇痛又一次的襲來，猶如半空中生出一只巨型的利斧，重重朝周清南的頭頂劈來。

周清南痛到嘶鳴出聲，攥住梯繩的十指，驀然一松，千鈞一發的最后關頭，他殘存的意識還模糊地記著什麼，猛將手里的碟往上拋。

“余烈！”丁琦大驚失，急急要去抓他。

卻只接住了一枚冰冷的碟片。

周圍的一切聲響都消失了。

夜無邊，海面無垠，余烈的就像一粒從北方孤夜中飄來的雪，朝漆黑的大海墜去。

下墜的零點幾秒時間中，他怔怔著夜空，記憶深的許多畫面逐一浮現在眼前，放映出黑白電影。

父母相繼離世后，十來歲的他孤零零生活在那間不足三十平的小屋里。

后來，一名自稱是警察的中年人出現，將他帶到了云城，他的人生從此翻開新的一頁。

那一年，十三歲的余烈進國安特勤年營。

年營的孩子們，大多都是無父無母又天資聰穎的孤兒。

國安局將他們聚集起來，教授他們各項知識，賦予他們新生。

在年營里，余烈天賦最高，也最刻苦。

文化課、心理研習、能格斗、特勤技能，年年都是第一。

十八歲那年，他經正規渠道考警校，十九歲那年，被上級親自選中任命，執行暗礁計劃，進梅氏集團潛伏。

從那一刻起，他改頭換面，姓埋名，甚至偽造了一切生存印記，更改年齡，為了一名真正的國安特勤警察。

周清南這個名字，他一用就是十二年。

再后來，腦海中的電影畫面，就從黑白變了彩。

汽修廠那一夜，仿佛是只會出現在夢境中的畫面，在年時被他弄丟的小姑娘，兜兜轉轉輾轉數年，又一次落進了他懷中……

“轟！”

一聲巨響，水浪濺起數米。

余烈墜海中，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緩慢下沉。

十二年的臥底生涯終于結束，暗礁計劃終于宣告功。

他沒有辜負國家和人民，沒有辜負組織，也沒有辜負自己。

這個結局也似乎早已注定。

可就是還有一點憾。還有一點憾……

怎麼能不憾？

他還沒有帶去看雪，還沒有陪去走一遍哈厝，還沒有牽著一起登上過神峰。

還沒有看過為他披嫁的樣子。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向求一次婚。

也許，七尺之已許國，便真的再難許卿。

黑漆漆的海水中，余烈被大腦的劇痛折磨，已經疲倦至極。

他緩慢合眸，用最后的力氣抬起手，從懷里取出了一個東西，在心口。

小小的一枚三角形，鮮艷明亮的明黃，了這片黑海中唯一的彩。是他們一起請來的平安符。

余烈了，在海水中無聲地輕喃。

我的小姑娘，看到雪了嗎？

到了哈厝，記得向北一直走，去攀登神峰。

記得……忘了我。

*

“烈哥！烈哥！”丁琦大吼，滿目赤紅，縱便要跟著跳下去。

然而就在眨眼間，嘣——

炸聲震碎穹隆，火滔天，天崩海裂，游方圓的所有海面都被火舌吞沒。

“丁組長！”背后的警員用力拽住丁琦，眼中已經流下淚來，無聲搖頭。

丁琦再也控制不住，失聲痛哭：“烈哥！”

*

第二天清晨，哈厝神峰。

程菲裹得像顆粽子，氣吁吁，手持登山杖，半夜出發歷經數小時，終于登上了神峰的峰頂。

日出東方，金燦燦的日照亮這片雪域，得不似人間。

忽地，有登山好者驚呼：“下雪了！”

周圍好幾個和程菲一樣，專程登山來看神峰日出的年輕人。

他們聚在一起聊天，欣喜不已：“好幸運！居然遇上了下雪！”

“是啊，我們真的很幸運，神峰一般都是半夜下雪，很遇上日出下雪的時候！”

耳邊議論紛紛，人們都為這場日出時分的落雪到驚喜。

在皚皚雪中，程菲迎風仰起頭，任由西北雪域的風拂的發。

雪花從天空飄落下來。

其中一粒在半空中飛旋，打圈，忽然就落進了眼中，被眨一下眼，又滾落出來，像極了一顆晶瑩的淚。

程菲微微彎起。

這一刻，覺自己在被這場雪親吻。

“余烈。”輕聲說，“我登上神峰了，看到了你家鄉的雪。好。”

第71章 Chapter 71

從神峰峰頂往山下走的路上，程菲和同行的幾名登山好者閑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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