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悱怪罪馮家不曾幫扶他，可他忘了明正帝可不是那種能讓外戚干權，人掣肘的皇帝，不然他也不會扶持在前朝已經式微的司禮監，磨煉出程英這把所向披靡，狠辣噬人的刀。

明正初年被司禮監構陷殺害的大臣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忠心于朱宸太子的老臣，盡皆沒什麼好下場。

他們馮家的兒做了皇后，又是太子的外家，看上去是手握重兵的皇親國戚、簪纓世家，盛極一時。

可花團錦簇的表面下，是烈火烹油，如履薄冰。

若非馮錚警醒，手握兵權駐守平涼府十幾年不還京，馮家這些年小心翼翼從未出過錯，馮家怕是早就不存在了。

“而今說這些為時已晚，外面的況娘娘可都清楚？劉子期應當是朱宸太子孤無疑。”馮元琦這趟進宮主要是為了與馮鶯商議外面的局勢，二皇子朱悱的下落倒是其次。

馮鶯點點頭，握著佛珠輕嘆一聲：“宮里現在就是四風的篩子，外面的事兒早就傳的沸沸揚揚，我怎麼會不知曉，劉子期當真是宸哥……宸太子和雪的孩子？我記得他原來是阿肆對吧？”

馮元琦頷首，憂心忡忡道：“現在武將們在肖寧的鼓下已盡皆表態，只差我們馮家，父親遠在涼州，消息閉塞，我們恐怕來不及等父親那邊的回信了，小妹，你還是盡快做下決定，否則等劉子期代位稱帝，我等的立場就會十分尷尬。”

馮鶯也想到了這個，所以今日才會江昉去請兄長宮一敘。

“可圣上……”馮鶯很是拿不準，對明正帝自然是沒剩什麼，可到底是一國之后，兒子也曾是太子，馮鶯總覺得明正帝不可能毫無準備的就去咸服丹，拋下他最為看重的皇權，猜度道，“說不得圣上還有什麼后手？”

馮元琦則十分清醒，他道：“即便圣上留了什麼后手，但眼下的形絕不是圣上去咸前面就能預料到的，他此番是大勢已去，宸太子孤才是文武百心中的嫡系正統和民心所向，劉閣老的老家就在平涼府，父親在涼州多年，未必不曾察覺劉次輔救護了宸太子孤。”

馮鶯沒想到這一層，若父親早就知道劉次輔救下了宸太子孤，并遮掩這些年，那父親極有可能是支持宸哥哥的阿肆登基的。

從前父親便頗為欣賞宸太子，曾言若宸太子繼位，太晏可保百年繁榮，知道心悅朱宸，也十分贊同。

誰知后來被朱匡算計失，不得不嫁給朱匡，父親對朱匡十分不喜，說朱匡是個偽君子，于算計，日后說不得會有爭位之心，看了他算計馮鶯就是為了馮家的兵權。

結果一語讖，朱匡弒父殺兄，還真坐上了皇位。

馮鶯這些年吃齋念佛未嘗不是在贖罪，當初朱匡意圖奪權的時候，為他的妻子，是知曉的，也曾勸說過朱匡，但朱匡怎會因的三言兩語就打消念頭。

待字閨中時慕宸太子，便與淮公主也十分好，朱匡殺了宸太子，又滅了淮公主府滿門，當時若能提前一二，這等慘事就還有余地。

可人心都是偏的，年慕朱宸，嫁給朱匡后，朱匡滿的甜言語，哄得一顆心慢慢的就偏向了自己的丈夫。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呢？”馮鶯沒有主意，看向自己的兄長，甚至問道，“薛家那邊是什麼向？”

馮元琦暗嘆妹妹將自己關在棲梧宮的小佛堂里吃齋念佛這麼多年，倒是愈發沒有主見了，不像從前待字閨中時，因跟著父親從小習武，反倒英姿颯爽，不拘小節，深宮果然消磨人。

“我打聽到明日余啟蟄便會帶著萬民書和文武百去劉府，以國不可一日無君，做足姿態央求劉子期稱帝。”馮元琦道，“我馮家也不必做什麼，明日我只管過去表態便可，倒是你……”

“我境尷尬，畢竟仍是朱匡的皇后。”馮鶯接過話道。

“這也無妨，我已替你想過，劉子期稱帝后，你至多是廢后，我會接你出宮回馮家。”馮元琦道，“劉裕是有文人風骨的大學士，劉子期是他教導長大的，我眼瞧著劉子期行事與宸太子一般，雖更果決了些，但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人，不然劉裕也不會扶持這樣的人登基來殃害百姓。”

馮鶯聽到可以出宮回馮家的時候，心中一，實在厭惡了這宮里的生活，若還能做那個馮家的馮鶯，求之不得。

“就依兄長說的辦。”馮鶯下了決定，只是還放心不下朱悱，朝兄長叮囑道，“有勞兄長繼續派人找找悱兒的下落，我實在怕他是與姬無道廝混在一起，最后落個死無全尸的下場，我沒教養好兒子，讓他這般不，剛愎自用，又自作聰明……”

哪怕是心寒失，可終究是自己的孩子，再不，也沒人愿意看著自己的孩子去死。

“娘娘……”馮元琦言又止，他早聽江昉說過那日朱悱將刀架在馮鶯脖子上的事，只是馮鶯不愿提，藏在了心里，他這個做兄長的再氣惱，心疼妹妹，也沒法子明說。

“好，我會人再找找。”馮元琦人去查過，姬無道退兵逃竄時，朱悱并未面，但也說不準是穿了普通士兵的盔甲混跡其中，可他直覺他那個蠢貨外甥興許已經死了。

若他是落姬無道手里，姬無道是會留他一命，好卷土重來，打著扶持他做個傀儡皇帝的念頭。

如果不是落在姬無道手里，那他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劉子期稱帝后也不會留這麼個后患在。

馮元琦對朱悱這個外甥并沒什麼，當年明正帝本就是算計馮鶯才有的這個孩子，以至馮家人對朱悱也連帶有惡，尤其是朱悱像極了明正帝，心狹隘，不務正業，貪圖樂，還蠢笨自大，心狠手辣，他并未傳到馮家人一丁點兒的，甚至也沒傳到明正帝的蟄伏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