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余坐在榻上隔窗看著外面的細雨有些微微出神，這幾日雨綿綿，深秋的山上有些冷，程英便將接來了山下的宅子里。

已經被困在咸一個多月了，前幾日那場攻城戰師哥用了熱武，不知余啟蟄有沒有傷？

不敢問程英過多，余啟蟄這個名字眼下在兩人之間像是一個忌。

可再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法子，總要面對的，即便這個過程再不堪，外頭的局勢總是要分出個勝負來的。

余不敢深想卻也想了，大哥哥劉子期已經做了皇帝為九五之尊，可以號令天下，程英困在咸這一隅之地，是一塊頑疾，遲早得被剜去的。

沒有哪個皇帝會放任一方城池在別人的手中，且不自己掌控。

等待師哥的，或許是一條死路……

余想逃出咸城，去見劉子期，求他留師哥一條命。

但眼下師哥不可能放走，余有些煩躁的摁了摁眉心，腦仁有些疼，實在想不出好的破局之法。

“聽下人說你今日又沒胃口。”程英撐傘自雨幕之中走來，手中提著食盒。

行至房門外，他將竹紙傘遞與下人，食盒擱在漆紅雕花圓桌上，對余溫聲道：“我做了你吃的芙蓉蝦球和蒸丸子，過來嘗嘗。”

余從榻上坐起，正彎腰穿鞋，程英走了過來，他屈膝蹲下，修長的五指拿起地上的繡鞋朝余腳上穿去。

余心中一慌，下意識的抬腳躲開。

程英卻不容拒絕的捉住了穿著白的腳，掌心完全覆住的雙足，朝繡鞋中塞去。

隔著足上的布料，他掌心的溫度依舊灼人，余慌制止：“師哥，我自己來便好。”

程英不看，只認真的替將鞋子穿好，直起時，忽然道：“隔了這麼多年，你終究是與我生分了，從前你總纏著要我幫你做這些瑣事，從不這般避嫌。”

聽出他聲音里的低落，余心頭一滯。

咬了咬，低聲辯解道：“師哥……我已經嫁人了，從前年不懂事兒，當你是兄長才無所顧忌……”

眼見程英那張俊的臉冷了下來，余無措的絞了絞手指，知道說這些師哥會不高興，可不能不說。

程英緩緩吐了一口氣，下滿腹的火氣，淡聲道：“，這些話我聽夠了，以后不要再說了。”

他凈過手后，在桌旁坐下，對仍舊站在原地的余道：“過來用飯吧。”再開口聲音已是抑過后的和緩。

余下人捧來盛著清水的銅盆里凈過手后，在桌旁坐下，垂首靜默地夾菜吃飯。

“可還是從前的味道？”程英吃的極，只專心給夾菜。

余心中酸，這兩道菜仍是悉的味道，可經年累月，已是是人非，與師哥也變得面目全非。

點了點頭，掩去泛紅的眼角，稱贊道：“師哥的廚藝跟從前一樣好。”

“我記得你吃海鮮，太晏運輸不發達，嘉興臨海，待到了那邊，再讓你解饞。”程英臉上的冷意褪去，角約多了些笑意。

余聽他一再提起嘉興，用筷子著碗中的飯粒若有所思，試探開口問道：“師哥，我大哥…劉子期他答應你的條件了嗎？”

程英用帕子了角，用無所謂的口吻道：“答應不答應都影響不了我們去嘉興。”

所以……嘉興是師哥最后的退路嗎？余眸中劃過思索，嘉興臨海，師哥莫非是想要出海？

瞳孔倏地放大，為這個猜測有些心驚。

難道師哥是想要學徐福渡海一去不回？

這樣一來，似乎就能解開眼下的死局，可是……可是……不能就這麼跟著師哥走了，余啟蟄還在等著。

傍晚，夏寧來了，余見他跟著程英進了書房，半個時辰后，兩人才從書房里出來。

見站在廊下，程英解下上的披風搭在肩上，“怎麼在外面站著？天涼雨冷，仔細寒。”

余攏了攏上裹著程英溫的披風，看向他后的夏寧：“夏丞是打哪兒來的？”這些日子從未在程英邊見過夏寧，他一風塵仆仆，顯然是剛城的。

夏寧微微躬，看了程英一眼，才開口沒有瞞道：“屬下從京城過來的。”

“京城？”余抓著披風的手指微微收，“京城局勢如何了？”

夏寧道：“新皇登基后，已經穩定下來。”

余微微頷首，知道從夏寧的里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抬眸看向程英說：“師哥，我在宅子里待的有些悶，你能不能陪我去城里走走？”

生怕程英拒絕，繼續說：“來咸這麼多日了，我還未曾見過咸城是什麼樣子，真的要悶壞了。”

程英失笑，他用指節輕敲了下余白皙飽滿的額頭，對下人吩咐道：“備車。”

而后又對夏寧道：“你先去歇息。”

夏寧恭敬離去。

程英一手撐傘，一手牽著余往前院走，傘面幾乎全都傾遮在的頭頂，為撐起一方不雨水侵襲的干燥天地，而程英的半個肩頭都在外面，很快便被雨水淋了。

余瞧見這一幕，心里愈發堵得慌。

師哥每待好一分，便愈發虧欠，本無力償還。

來到停在影壁的馬車旁，程英出手臂將余扶上馬車，而后收好傘，彎腰跟了進去。

馬車咯吱咯吱的晃起來，出了宅子，半個時辰后，停在了長街上。

街上并不像余想的那般清冷，臨街的店鋪依舊在熱熱鬧鬧的做著生意，似乎城外張的局勢并未影響到城百姓的生活。

余抬眸掃了一眼長街，瞧見一家醫館，對程英道：“師哥，我想進去看看。”

程英陪著進了醫館，柜臺前的伙計見兩人氣度矜貴，容貌不俗，忙笑著問，“貴人要抓什麼藥？”

余搖了搖頭：“我們隨便看看。”

伙計雖覺得有些奇怪，居然有人進醫館不抓藥，只是隨便看看，仍是客氣的道：“夫人請便，想抓藥了再喚小的。”

余沒看多久，便和程英出了醫館。

“還想開醫館？”程英問。

搖搖頭，仰臉認真的說：“只是看見醫館想起了爺爺，從前我們兩個一起在爺爺手底下打雜，雖然你總是被夸，我總是被罵，但現在想想，好開心啊。”

程英牽著的手了，他抱了抱余的肩：“雖然老師不在了，但以后師哥會一直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