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顧輕舟就知曉,眼前這個絕艷的妙人兒司瓊枝,很不喜歡顧輕舟。
這很好理解,司夫人不喜歡顧輕舟。司瓊枝不管是先為主,還是同仇敵愾,對顧輕舟都不會有好印象。
第一印象不好,后面就很難改觀了。
司瓊枝說要帶顧輕舟去看“嬸嬸”,定是藏著謀詭計。
顧輕舟不知曉誰是“嬸嬸”,一時間也想不到司瓊枝耍什麼把戲。
以靜制,是顧輕舟最擅長的策略。
微微垂眸,修長羽睫在眼底投下影,濃稠的黑發泛出淡墨的清輝,映襯住一張小巧的臉,越發純凈無瑕。
顧輕舟問誰是嬸嬸,老太太笑著跟顧輕舟解釋:“督軍府的總參謀長姓,他太太不太好,這兩年常生病,從前健朗的時候,總過來陪我打牌。”
原來,家是軍政府的高。
“老太太,您別傷心。”司瓊枝安,“嫂子會看病,不如讓去瞧瞧嬸嬸?”
司老太眼眸驟然發亮:“還是瓊枝聰明,這主意好。”
顧輕舟就懂了,原來司瓊枝是打這個主意。
司夫人也明白了,微微笑了下。
唯有司督軍不解深意,笑道:“去看看也好,就老整日夸他兒媳婦好,也讓他見見我們家兒媳婦!”
司督軍是真喜歡顧輕舟,這個兒媳婦他特別滿意。
司行霈表無異,靜靜聽著。
司慕的抿得更,約要發作了。兒媳婦這幾個字,讓司慕格外刺心,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于是,他們約定,正月十八帶著顧輕舟去看太太。
這也是司老太力主的。
老太太相信顧輕舟的醫,也很喜歡陪著打麻將的太太。顧輕舟若能治好太太,那是一樁大德,可以積福的。
當天,司家的汽車送顧輕舟回去,司行霈沒有機會單獨和說話。
但是翌日上午,司行霈讓他別館做事的朱嫂給顧輕舟打電話,自稱是司公館的。
電話到了顧輕舟手里,換了司行霈接聽。
“到門口來,我去接你。”司行霈命令道。
每每見司行霈,都是一番驚心魄。
他的,他的親吻,都讓顧輕舟不寒而栗。
實在怕他。
顧輕舟拒絕:“我不太舒服,改日再去看老太太。”
“聽話。”司行霈在那頭笑,“你敢不出來,是不是打算我深夜翻墻進你的香閨?”
顧輕舟一個激靈。
司行霈真做得出來。
這個家里,到都是眼睛。若是被人看到司行霈半夜爬的閨房,顧輕舟在整個岳城的名聲都要臭了。
還沒有功,還沒有奪到家業,不能任由司行霈現在就毀了。
半個小時之后,一輛嶄新的奧斯丁停在顧公館門口。
他自己開車,沒有帶副和司機。
顧輕舟打算坐到后座,司行霈喊:“過來。”
不敢在顧公館門口逗留,不想被家里人看出端倪,就快速上了他的副駕駛座。
司行霈一邊開車,一邊輕輕握了下的手:“穿這麼跑出來,不冷嗎?”
“別虛假意。”顧輕舟回手,“你若真替我著想,就不會我出來。”
司行霈低笑,笑容溫醇卻出霸道。
“我的輕舟喜歡躲,比貓兒還矜貴,不迫你,你都不會往我懷里逃。”司行霈道。
顧輕舟著車窗外,不說話。
自己不知道,司行霈卻可以看出,微微抿的模樣,是有點委屈的。
前不久才遇到的刺殺,司行霈又敢一個人外出,不帶任何的副,顧輕舟覺得他太過于自負。
也許是自信,沒人能傷他。
沉默了片刻,司行霈的汽車穿城過巷,越走越偏。
“你要把我帶到哪里去?”顧輕舟問。眼瞧著就要出城了,四周的柏油路也變了石子路,兩旁種滿了垂柳。
早春的柳芽新,迎風舒展著枝條,搖曳款擺,婀娜韻致。
“帶你去出口氣,教訓教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司行霈道。
顧輕舟的后背一下子就僵了。
他是不是抓到了刺客?
又要刑訊?
想起他上次的刑訊,仍像噩夢一樣縈繞著顧輕舟。
“出什麼氣?”顧輕舟聲音里帶著幾分輕,“我不去,我要回城!”
說罷,顧輕舟就要解開安全帶,倉皇中連跳車都準備好了。
司行霈猛然一踩剎車,顧輕舟差點撞到了擋風玻璃上。
他俯,解開了弄了半天的安全帶,上帶著雪茄的清冽,在臉側縈繞。
他將抱到了自己上。
“膽子這麼小?”司行霈輕輕吻了下的鼻尖,用薄繭的手指挲著蒼白的小臉。
顧輕舟膽子從來不小。
所謂的大膽,無非是不懼怕任何謀;哪怕是漆黑的天,也敢在田埂上行走。那時候,顧輕舟以為自己很勇敢,超乎所有人。
直到司行霈活剝了一個人給看。
從那天起,十六歲的顧輕舟第一次知曉了什麼是恐怖!
對膽大、膽小有了嶄新的認知。
“輕舟,你們村里過大兵嗎?”司行霈收起了他的溫,面容肅然看著,認真問道。
顧輕舟一怔,搖搖頭:“沒有。”
“是啊,沒有。”司行霈低喃,“相對于北方的軍閥混戰,南方的局勢很穩定。平常百姓只聽說過北方又打仗了,難民又南下了,卻又有幾個人清楚,什麼是戰爭?”
顧輕舟啞口。
司行霈說的是實。
“輕舟,南方的局勢又能穩定幾年?現在大家都有飯吃,哪怕再大的矛盾,用錢調停就解決了。
可戰爭就像山上滾下來的石頭,沒有人能夠阻擋。生在世,你能躲避殺戮嗎?死人一點也不可怕,輕舟,可怕的是居無定所。
我帶著你見識了殺戮,見識了丑陋,你也許恨我,但是你要明白,這就是現實,就是這個世道,它遲早會來到你的邊,你躲避不開!”司行霈道。
顧輕舟又愣住。
“輕舟,我是個當兵的,我從來不敢去籌劃自己的前途。計劃好了前景,娶妻生子,哪一天槍不小心走火,命就沒了,留下孤兒寡母,十分凄慘。
你看著軍政府顯赫,司家貴不可言,殊不知這樣的督軍府,換了多主人?前任的督軍,他們的尸骨還不知在哪條臭水里爛。
對我這種沒前途的人來說,過一天算一天,我喜歡的軍火,我就要搶過來;我喜歡的地盤,我就要打下來;我喜歡的人,我就要弄到手。
輕舟,我不僅要把你弄到手,我還要栽培你,教你殺人,教你堅強。哪一天我死了,你真正無畏,才能在這世好好生活下去,也不枉你跟了我一場!”司行霈道。
他緩慢說罷,輕輕吻顧輕舟的。
顧輕舟的心,像是被震撼了,忘記了躲,任由司行霈的齒相依,輾轉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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