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屏風相隔，裡面的人能看清楚外面，外面的人卻不敢抬頭看裡面。

殿安靜極了，人們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沒多會兒，啪嗒啪嗒的聲音縈繞四周，林初曉繞過屏風一瞧，地上跪著的一啪啦，都跟晾繩上晾著的服似的，順著臉頰啪嗒啪嗒的汗水直流。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皇帝的腫痛又消了一些，說話也不那麼風了，這才終於有力氣坐起來，「朕只給你們一次機會，知者報出來，有重賞。」

低沉的聲音，在殿迴響了許久。

包括膳房和寢殿前的，凡是到今天早上盤子碗的，一共十五個人，聞聲皆是一驚。

被帶來的路上，他們多半已經聽說了。

但宮裡的事，從來不是用真相說話的，也並非你問心無愧，就可以安然無恙。

所以即便聽到皇帝金口承諾，他們仍然沒法子一下就打定主意。

寸秒之後，一個小太監弱弱的抬起頭來，「陛、陛下……小的今天早上看到寬子在膳房鬼鬼祟祟的了，他今日本來不當職，卻非要搶著幫小的過去弄菜，小的原還納悶，但聽到出了這樣大的事兒，可是萬萬不敢瞞了！」說完就開始沒命的磕頭，聽的林初曉都跟著腦仁兒疼。

偏他磕的還很有節奏，就差配上次打次了！

景仁帝雙眸微瞇，冷喝一聲，「哪個是寬子？」

最右側的寬子瑟瑟發抖，「陛下，小的冤枉啊！明明是他昨夜裡求我，說自己頭昏腦漲，早上起不來，求小的幫忙，小的這才答應的呀！」

「好！很好！」景仁帝翹起了二郎，整個人的氣勢都不同了，「去搜查的人，回來了嗎？」

齊公公看了眼殿外，「迴避下，都在外頭了。」

「好！朕倒要看看，伺候朕的人屋裡，都藏了些什麼！」

寬子一團，長舒一口氣，還好昨天送出最後一個紙包之後，擔心會惹事，所以將屋子裡的庫存都埋起來了。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兒了。

正鬆口氣的功夫，見衛軍按照每個人的排名，將各自床榻上搜到的東西擺在了每個人的跟前。

而寬子眼前的，恰恰就是他昨夜埋進土裡的包袱。

……這不可能！他明明埋了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寬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久久沒有回神。

與此同時，太醫院郭院判也到了，拿著銀針，從左到右的依次順序，每一樣類似葯、毒的東西都探查過後，在十五個可疑人員的五個包袱里，最終鎖定了寬子的。

郭院判親手拿起了包袱最低端的小紙包，打開之後聞了一下，頓時面蒼白，手捧著跑到了屏風側。

目從皇帝手臂上的輸挪開，徘徊到林初曉的臉上，稍許震驚過後，開口道，「陛下，找到了。微臣查看過早膳時的清粥，跟這紙包里的末，出自同一種毒，這還是一等一的上等貨——睡蓮花。可致人昏睡，長眠不醒。」

「長眠不醒？那就是說……」

「睡著睡著，人就死了。」郭院判直白的解釋道。

「好啊！好一個睡蓮花！嚴刑拷打，朕要知道，究竟誰把朕『睡死』？！」

林初曉一口唾沫差點兒噴出來，捂住裝作打哈欠的樣子，總算給岔過去了。

天呢！睡死？可還行！

郭院判的注意力卻一直在輸上，比起什麼「睡蓮花」還是「水蓮花」的，他更好奇皇帝的龍好麼？

這都是些什麼啊？水嗎？往陛下的里灌水？就能治牙痛？究竟是哪裡傳下來的法子！簡直是胡鬧嘛！

自然了，如果聽任何人說起，郭院判都會覺得是胡鬧，偏偏琰王妃做這件事，看著看著就覺得好像有點道理。

按捺住滔天的疑，郭院判強忍著沒當著皇帝的面問出口。

……

皇后徹夜難眠，一直熬到了天亮，讓宮第n次出去打聽，收到的結果一如既往——琰王妃宮殿里，沒有異常。

開始坐不住，命人來了臨安，劈頭蓋臉一頓痛罵，「你到底是怎麼做事的？不是說昨天夜裡就下好了嘛？怎麼現在還沒有靜？」

臨安看著氣急敗壞的樣子，幾不可聞的笑了。在皇後邊緩緩坐下，聲音徐徐，「母后別急，興許下頭的人都當是睡著呢，不好醒。畢竟您那葯的效果擺在那，總要個把時辰，人涼了，才好被發現。」

皇后想著，的確有道理。

心放下一半，剛喝下茶水，噗的一下全都吐了出來。

在臨安的印象里，自己這個皇后姨母從來都是儀態端容，何曾有過這樣的不雅之舉？

連忙上前，接過茶盞，一邊幫皇后順氣。

皇后卻是一把抓住了的手，「你剛剛說什麼？『等人涼了』說！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臨安聳了聳肩膀，「母后這是怎麼了？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你怎麼知道那葯是……毒藥？」

「母后，我已經不是九歲十歲的小孩了，分得清誰是誰非。」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臨安臉上的笑，像極了良妃生前的模樣。

皇后神一震，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就在這時，齊公公推開了殿門，來勢洶洶，「皇後娘娘，請跟咱家走一趟，陛下要見您。」

「齊公公，這裡是本宮的寢殿，你是前的人，怎的也如此不懂規矩？」

通報都沒有，太不把這個皇後放在眼裡了！

齊公公躬福禮，「啟稟娘娘，今晨陛下的膳中查到了用毒的跡象。」

「什麼？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竟敢讓毒上了陛下的餐桌？」皇后一臉急，神態都同剛剛不一樣了。

齊公公端詳著，心中嘲諷更甚：若是不知的人，真要被皇后的演技給折服了。

「咱家秉公辦理，懲了膳房一個『寬子』的太監，他親口供述，說昨天夜裡了個紙包給您的宮人。那紙包里的葯，整個皇宮，獨他一份。」

皇后的眼皮劇烈跳一下，心都了一拍。

猛然看向臨安，目里滿是狐疑，「是你？是你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