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元宵（上）

夏玉將原本快要繡好了的大紅嫁收了起來，人也有幾分懨懨的。老兩口兒勸過兩回，夏玉隻說自己累了，想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呆著。

老兩口兒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就隻好一門心思盼著元宵節的時候，帶著閨去鎮上看看花燈，也好讓散散心。

老兩口兒緒不佳，各房頭也都不敢霉頭。

大房一家子，日日盼著趕過了正月十五，就可以回鎮上去住了。

孫氏覺得過了元宵節，就可以開始張羅給二郎說親的事兒了。

三房、四房、五房，基本上都有些不了抑的氛圍，而且最近這些日子沒有什麼事可做，便一心盼著元宵節能熱鬧熱鬧。

過元宵節，夏家人不但要自己包元宵，還要親自手做花燈。

而且到了正月十五正日子，大家夥兒還可以一塊兒去鎮上的花燈集上去趕集、看燈會。

元宵節既有得吃、又有得玩，孩子們這一天天的，都惦記著呢！

在大人孩子的翹首企盼之中，元宵節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正月十五這一天，一大早，周氏就拿了個兩個碩大的笸籮出來。趁著正好，讓劉氏麻溜地刷洗乾淨，晾曬到院子裡。

劉氏有些不願，那麼多兒媳婦兒在呢，怎麼婆婆周氏，偏偏最支使自己乾活兒？

但卻不敢說什麼，甭管心裡再怎麼不樂意，面上卻一丁點都不敢。

周氏從懷裡掏出來一個有些褪的舊錢袋，一枚一枚數出來二十個銅板，喊了二郎過來：

“二郎，把家裡的糜子和江米都帶上，到甜水井的蘇家磨坊去，把這兩樣都磨細面帶回來。記得讓他們篩三遍！一遍都不能！”

二郎接過銅板，數了數，點頭應了，便扎上，到倉房搬出來兩個布袋，拿了扁擔，挑起來就走了。

孫氏看在眼裡，忍不住一陣氣悶。

明明已經分了家了，老太太怎麼還這麼喜歡支使二郎，老把二郎當牲口用！

二郎也是個傻的！

那牲口棚裡的是啥？他就算心疼那頭牛，怎麼也不知道趕著騾子走的？

孫氏氣得臉都有些變形，但今兒個是元宵節呢，再怎麼生氣，也不敢惹了周氏不痛快。再者說，二郎這會兒不在，能罵誰去？

周氏似乎沒注意到孫氏的臉，或者注意到了也沒在意，招了招手，把五郎喊了過來：

“小五啊，你去村口五嫂子家的雜貨鋪，買些青紅回來。若是青紅沒存貨了，就買些棗。”

五郎點了頭，卻站在原地看著老太太，腳下一步都沒。

周氏一愣，轉念之間想起了什麼，笑著嗔了一句：“嘿喲喲，你小子還怪靈醒的！”

周氏一邊笑，一邊從剛剛那個舊錢袋裡，掏了三十個銅板出來，數了兩遍之後，遞給五郎：“若是超了這個數目，你就讓五嫂子再拿下去點兒。”

五郎爽脆地應下了，用兩隻手將三十個銅錢握住，邁著大步、穩穩當當地走了。

周氏一直看著五郎走出院門，直到連背影都看不見了，才開始乾活兒。

這回沒指揮別人，而是自己親自手，把家裡的黑芝麻、白芝麻，都拿小鍋炒了。炒得香氣四溢，讓大家夥兒聞著那香氣，忍不住一陣流口水。

稻花們幾個小的，也被周氏分派了一項活計——砸松子、給瓜子剝殼。

棗花的小手指頭的，剝殼很費力，費半天勁也剝不開一個。

但稻花剝開了，拿起來往裡塞，倒是麻利得很。

稻花笑瞇瞇地看著，一點都不攔著。

不但不攔著，還把自己剝好殼的瓜子仁分做兩堆，比較小的一堆推給棗花，比較大的一堆塞進菱花裡。

老五媳婦兒程氏恰巧看到了棗花抓了一把瓜子仁兒往自己裡塞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隻笑了幾聲，就一臉嚴肅地板起了臉：

“行了行了，你們幾個小丫頭，趕出去玩會兒吧！這點兒活兒讓你們乾的，剩下的倒不如你們吃掉的多！”

原本發現這邊的狀況，正要開腔呵斥兩聲的周氏，聽了這話，頓時白了程氏一眼：

“大過節的，你嚷嚷什麼？”

不過倒也不敢讓孩子們敞開了吃，那樣原本備下的材料可能就不夠了。

周氏轉過臉，慈地笑著：

“一人再抓一把，出去玩吧！”

蘭花笑得甜甜的，應了一聲“哎”，出兩隻手，抓了一大捧瓜子。

花怯生生地跟著姐姐，也抓了一把。手小，作又慢，隻抓了幾顆就不敢再拿了。

稻花笑呵呵地左手抓了一把松子，右手抓了一把瓜子，喊上了不敢手的菱花和棗花，催促們快點。

菱花看著稻花的笑臉，頓時膽大起來，兩隻手各抓了一把。

棗花還忙著吃呢，沒顧上手。

見菱花已經拋下了自己，追著稻花出去了，急忙腳步蹣跚地跟了上去。

幾個孩子一起樂顛顛地去找夏老爺子了。

夏老爺子這會兒，正興致地帶著幾個小孫子，將竹篾破開，砍細細的小條，一板一眼地拿來扎燈籠骨。

夏老爺子一雙大手，寬闊壯，指節上有很多皺紋，手掌上和指頭上，布滿了老繭、裂口、傷痕，怎麼看都是一雙常年勞作的糙的手。

然而這雙手，卻有種與它的外表極不相稱的靈巧。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夏老爺子就編好了一個六角燈籠的骨架，又用麵打了漿糊，把前幾天特意買來的紅紙，到了燈籠外頭。

等到燈籠上的紙晾幹了，天也黑了下來。

夏老爺子用一線香點燃了蠟燭，往燈籠最中間的那個“窩”裡，滴上兩滴蠟油，再穩穩地放上蠟燭，摁了兩下，牢牢地把它固定住。

蠟燭晃晃悠悠的，就過紅紙，輕輕地灑了下來。

把周圍的人的臉和手，都照得迷迷蒙蒙，覆上了一層暖暖的紅。

夏老爺子興致地搬了梯子架在牆上，拎著剛剛做好的燈籠，掛到了院子裡的燈籠桿上。

一陣風吹過，燈籠晃了兩下，裡面的蠟燭也跟著晃了兩下，卻依舊穩穩當當，沒有栽倒，也沒有熄滅。

夏老爺子高興地笑道：“了！”

孩子們興地拍著手掌，蹦蹦跳跳地大聲好。

夏稻花發現，五郎不知什麼時候，也混進了這個隊伍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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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