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添柴

夏稻花的話，讓一家子人都沉默了。

他們知道，這孩子雖然乍看起來，像是被這一波兵禍嚇破了膽，便鑽了牛角尖，但仔細想想，理還真是這麼個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鞋？

朝不保夕的日子，誰願意過？就算這回僥幸，得老天爺庇佑，但下回呢？下下回呢？誰能保證，老天爺每次都會保佑咱？

夏稻花見到夏有田和薑氏臉上表松，便知有門，於是又狠狠地添了一把柴：

“咱們現在雖在邊關，卻是民戶。

若是不趕趁著這個機會遷走，隨著戰事越來越張，搞不好會轉軍戶。

若是了軍戶，不但不用指讀書科舉，就算想要安安穩穩地土裡刨食，都沒什麼可能。那苦日子，可就沒邊了。”

夏稻花知道，五郎作為四房唯一的男丁，本又聰明懂事，一直都是四房兩口子的心頭。

夏有田和薑氏這兩口子，雖然不像旁人家那般，一味把兒子掛在上，但心裡頭最重的，依然是五郎這個唯一的兒子。

若是夏家四房被劃為了軍戶，不但夏有田要去打仗，五郎也絕不可能幸免。刀劍無眼，一旦上了戰場，能不能活著回來，會不會缺胳膊，這可是誰都說不準的事。

反倒是幾個兒，並不需要上戰場。

將來到了出門子的年歲，還有幾分希，能嫁到民戶家裡去。

事關五郎的命和前程，夏有田和薑氏頓時被夏稻花說了。只是，若是讓四房自己逃命，他們是斷然不肯的。

無論如何，必須得帶上老兩口兒，和一眾兄弟姐妹。

夏稻花也知道，能說到這個程度，已屬不易。至於說服夏有田和周氏麼，考慮到夏玉，夏稻花覺得，周氏多半會聽勸。

而只要周氏被說了，夏老爺子，自然有周氏去擺平。

夏有田若有所思，他在糾結，要不要繼續等待大姐夏雪的消息，還是直接冒險去一趟大姐家。

大姐明強乾，多半不會有事。

但，兵所過之，有時候本不會給人任何發揮的空間。

夏稻花注意到了夏有田的表，但隻以為夏有田是為了逃難遷居的事在糾結，並沒有猜到他其實在掛心夏雪的事。

薑氏同樣默不作聲。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此時已經決定，等這一場兵禍平息，就趕回一趟娘家，跟娘家人個信兒。

且不說娘家人一貫對幫襯頗多，單隻考慮到自己要追隨夫君遷居他鄉，就得跟娘家人好好代清楚了啊！

見父母都是一副陷沉思的狀態，夏稻花拉了拉五郎和梨花的袖子，孩子們悄悄溜走了。一直沒吭聲的菱花也躡手躡腳地跟著哥哥姐姐們走了。

只有最小的小嬰兒槐花，還在繈褓中安睡，對父母的表與兄姐的小作，毫無反應。

經歷了這一場劫難，連五房的六郎和棗花都變得懂事安靜了許多。

整個夏家，目前為止，依然無憂無慮的，就只有小小的阿柳，和更小的槐花了吧。

梨花、五郎、夏稻花、菱花四個孩子，默默地走出了四房的門，走到村裡。

村裡幾乎到都有被拆得東倒西歪，砸得破破爛爛的房子，還有許多火燒過後的斷壁殘垣，看著就讓人目驚心。

很多人家這幾天都在抓修房子，日夜奔忙，一刻不得閑。

地裡的莊稼已經沒辦法了，這個時間點上，不管種什麼，都來不及了。

頂多可以補種點蘿卜白菜，但等到霜降的時候，怕是也都沒長。就算再怎麼勤快地追除草，頂多也只能長到半大不小。

北關鎮的冬天一向很冷，只靠蘿卜白菜，是沒辦法過冬的。

夏稻花看著面帶絕，卻依然平靜地忙忙碌碌的村民，忍不住從心底湧起一些難言的悲憫。

惻之心，人皆有之。兩世為人，夏稻花雖然一直自認為是個涼薄的自私鬼，卻總也抹不掉自己的惻之心。

要幫助他們度過這個冬天嗎？

糧食的問題，夏稻花倒是能輕松解決。真正的難，其實在於怎麼把糧食的來遮掩過去。這事兒，也許回頭就得著落在李敢頭上了。

夏稻花在盤算著怎麼調李敢自自覺地出來背鍋，梨花跟說話都沒聽見。

梨花氣得扯了扯臉頰上圓嘟嘟的，夏稻花這才反應過來：

“啊？哎呀，姐，沙、沙手，疼……”

梨花氣呼呼地低了聲音問道：

“想什麼呢？是不是又在想那個渾包的跟粽子似的家夥？”

夏稻花嚇了一跳，梨花這麼幾天的功夫，難道就進化出來讀心了？

不過，梨花下一句話，瞬間就解了夏稻花的困：

“咱娘炒個臘，你還地給人家端了一碗去！說，你個小妮子，心思是不是都飛到人家上去了？”

“我問你，你從人家屋裡出來，笑得那個，就跟個到了的小狐貍似的……他許給你什麼好了，就把你樂這樣？”

“我跟你說夏稻花，這種大戶人家的公子哥，本不是咱們這樣的泥子能肖想的。你要是不想丟臉又傷心，趁早給我歇了心思！”

原來梨花是誤會了，見夏稻花大晚上的還李敢屋裡跑，還以為小丫頭開了竇，迷上了李敢的模樣和份。

夏稻花懶得解釋，乾脆直接一臉懵懂：

“姐你說啥呢？我怎聽不太懂呢？

我不就賣個金瘡藥麼，這有啥可丟臉的？誰跟你說啥了？

再說我這都是現場結帳，一手錢一手貨的，不會收不回來帳，也不至於傷心啊！

李敢給錢痛快的，真的！

別看他是個兒，做生意倒是不欺負人，講究公平易的。”

夏稻花這樣一說，梨花半信半疑地瞅著夏稻花茫然的小臉蛋，下意識地看了五郎一眼。

五郎咳嗽了一聲，暗示梨花別把自己出來，梨花就收回了求助的目，繼續盯著夏稻花的眼睛，直截了當地提問：

“遷居的事兒，真的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不是那個姓李的，在背後攛掇你的？”

靜悄悄地蹲在草叢裡偽裝一朵蘑菇，默默地求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