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三家距離鄉供銷社不遠,家裏板杖子都快爛沒了,院子裏堆了好多玉米秸稈,十幾隻也不怕冷,在院子裏四瞎溜達。
在興安市各農村鄉鎮,正經過日子人家都不燒秸稈,那玩意兒不抗燒不說,還特別占地方。
秦老三媳婦十分明,養養豬也是把好手,據說是從娘家帶來的手藝。
憾的是攤上秦老三這麽個貨,日子越過越水。
二虎追了上來,後麵還跟著條老黃狗。
周東北支好自行車,“今天你倆的任務就是學習,好好看著!”
“嗯吶!”兩個人異口同聲,答應的倒是爽快。
老嫖踢了老黃狗一腳。
“嗷——”
老黃狗落荒而逃。
二虎氣的抬腳就要踢他,周東北立起了眉,“工作時間,你倆能不能他媽消停點?”
兩個人低頭不說話了。
他剛要揚手敲門,老嫖說:“等一下!”
周東北回頭看向了他。
“那個......哥,把圍脖借我戴戴唄,怪凍臉的......”
“你要是想要臉,就得學會怎麽賺錢!”周東北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換個蛋而已,看把他倆害的,以前狗的神頭去哪兒了?
自己為啥選從紅升鄉開始?
就因為這裏是家,都是悉的人,把他們所謂的臉扔地上再踩幾腳,慢慢他們就會知道到底什麽是臉麵!
“嘭嘭嘭!”
他敲響了院門,“三叔,在家嗎?”
在農村,大部分人家相互之間都是親戚,隻不過這個親戚拐的有點遠,什麽二大爺小姨子他哥的表弟的小舅子的大舅哥等等。
別說出沒出五服了,二十服都夠不上。
周東北喊的這聲三叔,也是隨著二虎他們喊的,因為他家屬於外來戶,他爸周旺是當年知青留在紅升鄉的,母親趙玉芳屬於遠嫁,老家在雙城堡。
“誰呀?!”秦老三披了件羊皮襖出來了。
“三叔兒,我,老周家老二,東北!”
秦老三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看向了柴火垛上麵的斧子......
這瘋子找我幹啥?
“那個......有事兒啊?”他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有些打。
“三叔兒,你先開一下門!”
“啊,好,你先等一下哈!”秦老三手就把長斧扯了下來,想了想又放在了板杖子邊,這才磨磨唧唧地去開院門。
木門不像鐵皮大門,它是有隙的,再加上他家的板杖子都快倒了,外麵三個人把秦老三的小作看得清清楚楚。
老嫖憋的實在難,已經笑的蹲在了地上。
二虎小聲說:“哥,現在鄉裏有些人背後都說你瘋了,還你周瘋子......”
周東北愣了一下,周瘋子?
隨後就笑了:“瘋子不好嗎?等有機會的,哥弄張神病的鑒定證書!”
二虎眨了眨小眼睛,沒明白他什麽意思。
秦老三打開院門,臉上堆著笑,隻是有些勉強。
“是東北啊,夜班?還有二虎和滿囤兒,咋了?有事兒?”
周東北往下拉了拉圍脖,扯著脖子,努力把整張臉都了出來,咧笑道:“三叔兒,我想問問,你家有蛋嗎?”
“哦,有,我讓你嬸兒給你拿點!”
秦老三放下心來,原來是要借蛋,隻要不是來找茬的就行,話說自己這兩天真沒和他爸玩兒......
自從前晚那事兒過後,現在鄉裏沒人再和老旺玩了,誰願意找那個麻煩呢?
“不是,”周東北趕快攔下了他,“三叔兒,別誤會,不是借蛋,我想用糧票換點蛋,你看換不換?”
“糧票?!”秦老三眼睛就是一亮,“你說用糧票換?”
“對呀,全省糧票,想不想換?”
“行啊!你等一下!”說完,他轉就往院裏跑,“老蒯,你出來一下!”
“嘎哈玩意兒?晚上喊白天的,還能不能讓人消停點?”
秦老三媳婦王桂花出來了,趿拉著氈底趟絨的二棉鞋,披著件油嘰嘰的花棉襖,花卷頭下嘟嘟的臉拉了足有二尺多長。
秦老三嗬斥起來,“別一天天破馬張飛的,孩子在外麵呢?”
“誰孩子?有事呀?”
“老旺家二小子!”秦老三低了聲音。
“誰?!”王桂花打了個哆嗦,慌張起來,“你不是說沒和他玩嘛!”
“不是那事兒,這孩子說想用省糧票換點蛋!”
“換蛋?”王桂花一頭霧水,“沒全國糧票嗎?”
秦老三說:“我哪兒知道啊,你問問唄!”
“你一天天的知道個啥!”說完穿好棉襖就往出走,走了兩步又停住了,回頭喊:“傻站著嘎哈?跟著我呀!”
“怕啥呀?”
“別整用不著滴,萬一真是瘋子呢?”
“你個敗家老娘們,能不能小點聲!”
“......”
院外。
兩個人的對話清楚地傳了過來。
老嫖說:“哥呀,我看你這瘋子的名號算是坐實了!”
“你說瘋子好不好?”周東北笑嗬嗬問他。
“好?”老嫖愣了,“有啥好的?”
“你也是高中畢業生了,雖說學習啥也不是,但起碼的法律意識還有吧?”
“這咋還埋汰上我了呢?”
“不是埋汰你,你琢磨琢磨?”
琢磨琢磨?
瘋子?
法律?
瞬間,老嫖細長的眼睛瞪得溜圓,“你是說......”
周東北嘿嘿一笑,“我啥都沒說!”
“我明白了!”老嫖恍然大悟,“你故意的!”
二虎一臉懵,“啥呀?故意啥?”
“你個憨貨,不告訴你!”
吱呀——
院門開了,王桂花臉上堆著笑,“東北來了,呦,二虎你倆也來了!”
老嫖和二虎一起喊了聲三嬸兒,甜度很高。
王桂花答應了一聲,又說:“東北,我聽你三叔兒說了,鄉裏鄉親的,換啥呀,嬸子給你拿點回去吃!”
說完,裝模作樣地要往回走。
周東北臉上依舊掛著笑,“三嬸兒,我要的可多......”
王桂花被點一樣,馬上就停住了腳,幹笑了兩聲,“多點怕啥,嬸子給你拿去!”
說歸說,腳卻沒步。
周東北也不逗了,“三嬸兒,不開玩笑了,我帶二虎和滿囤兒學著做點小生意,用糧票換蛋,你看看想不想換!”
“想啊!”王桂花連忙借坡下驢,借一兩個蛋不是不可以,鄉裏鄉親的,誰求不著誰呀!
但多了絕對不行,就他那個家,能還得起嗎?
趙玉芳也不是沒養過,沒兩年,都讓周旺左一隻右一隻出去賣錢了。
“咋個換法?”問。
周東北想聽聽怎麽說,於是一臉誠懇地說:“我們也是剛開始,一點都不懂行,嬸子您常賣蛋,您說說看,覺得合算就行!”
“這樣啊——”王桂花打起了小九九。
聽說現在一斤全國糧票能換三錢,一斤省糧票能換兩錢,蛋如果按照7 錢一斤的話.....
周東北笑嗬嗬看著那張胖臉,這娘們別看邋遢,也不太會過日子,可腦子明著呢,後世養賺了不錢!
“東北,你看這樣行不行......”
“您說!”
王桂花怔了一下,這年頭的農村,沒人說話一口一個“您”,這二小子還真是不一樣了!
想了想,說的小心翼翼:“三斤全國糧票或五斤省糧票換一斤,你看怎麽樣?”
周東北不由好笑,這老娘們可是夠黑的了!
這等於用全國糧票的話,家的蛋九錢一斤,用省糧票就已經一塊錢一斤了!
“嬸子,”他臉上沒流出毫不滿,“我手裏沒有全國糧票......”
聽說沒有全國糧票,王桂花出一抹失。
“您看這樣好不好,就當支持一下我們小哥仨,三斤五兩省糧票換一斤蛋,您看行不行?”
王桂花大眼珠子滴溜溜直轉,三斤五兩省糧票?這不就等於7錢一斤嗎?
這小子沒瘋啊,一丁點的便宜都沒讓老娘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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