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張大蛤蟆推開了消防樓梯間的鐵門。

    裏麵沒有燈，溫度也有些低，灰突突的窗戶進外麵的些許月，朦朦朧朧。

    因為長時間沒人走，有破敗的味道，也可能是灰塵太大。

    周東北跟在他的後，鐵門刮到了他的後腰，發出了“噹”的一聲悶響，聲音不大，可在如此空曠的環境之下，卻聽得清清楚楚。

    張大蛤蟆微微一怔，隨後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周東北更是不聲，回關上了鐵門。

    張大蛤蟆快速地瞄了一眼他的後腰，昏暗中，明顯能看到他腰部長長一條。

    斧子？

    這是他的第一反應，不由想起了孫大馬棒。

    孫大馬棒的大哥孫洪波當年可是風雲人，83年冬天被判了20；他二哥孫洪剛又因為重傷害跑了，聽說一直在羊城給人當什麽馬仔。

    孫大馬棒混了這麽多年，誰又能想到會死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手裏？

    都說那一斧子把腦漿都劈了出來，也不知是真是假……

    兔死狐悲，難免會有些唏噓。

    見周東北轉過了，他手掏出了一盒希爾頓，周東北搖了搖頭，拿出一盒中華，兩個人各各的。

    燃起的兩火柴，映得兩個人的臉忽明忽暗，火柴一前一後熄滅了，消防通道又陷朦朧中。

    周東北用力吸了口煙，“張哥，我聽說你和李春紅兩個多月前就分開了？”

    張大蛤蟆夾著煙的手一抖，這是要先把自己的堵上？

    “嗯，早就分開了！”他隻能實話實說。

    “那就好，”周東北彈了彈煙灰，“老嫖和好了才半個月，如果真是他撬了哥哥的行，壞了規矩，我饒不了他！”

    張大蛤蟆幹笑兩聲，心裏翻江倒海。

    怪不得一年時間，這個周瘋子就混的風生水起，這份心智確實讓人刮目相看！

    這件事，表麵看就是因為老嫖和自己的人搞在了一起，所以小地主才會捅了他，可如果自己兩個月前就和李春紅分手了，老嫖又和才好半個月，自己能說什麽？

    分手了，就不是你的人了，小地主憑什麽捅老嫖？

    理虧了！

    沉默了約二十秒。

    張大蛤蟆先張了，並且轉移了話題，“我也沒想到會這樣，自強被橋北的齊保當槍使了……”

    小地主本名陳自強，周東北聽他把事說了一遍後，也是有些驚訝，本以為隻是小地主想給他出口氣而已，往深了想，也就是張大蛤蟆在背後指使。

    再往深了想，以前小地主糾纏過盛夏，所以對自己懷恨在心，於是借著此事撒氣。

    真是沒想到，這後麵竟然還站著齊保，他這是想給馬回子報仇？

    “瘋子老弟，我不知道老保子是不是到了馬回子的唆使，不過很明顯，這小子想讓咱們打起來，他們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周東北點了點頭，這人外表魯，可腦子絕對清醒。

    他很清楚一件事，就是以他們現在的能力，想和自己以及七哥、圖四開打，注定一敗塗地！

    至於剛才這番話有沒有水分，這種事瞞不了人，除非抓不到齊保。

    可齊保會因為這事兒跑路嗎？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肯定不會！

    真去找他的話，他完全可以說是無心之舉，最多也不過挨頓削而已。

    “老弟，你說說，接下來咱們該怎麽辦？”

    周東北把煙頭扔在了地上，出腳踩滅，“您說呢？”

    兩個人都沉默起來。

    窗外月映著他的半邊臉，張大蛤蟆又掏出一煙續上，才把煙頭扔掉。

    這個周瘋子，竟然又把問題拋了回來……

    站到這裏以後，他一句話就給事定了，老嫖沒有錯，他並沒給自己戴綠帽子！

    那麽按理說，小地主捅傷了他，就應該拿醫藥費；而馬小花捅傷小地主，就該由馬小花賠償醫藥費。

    可誰都清楚這些人之間的關係，如果自己賠給老嫖一萬，再讓馬小花給小地主拿一萬，這麽來回折騰，就一丁點意義都沒有了……

    怎麽辦合適呢？

    周東北依舊沉默不語，看著他一口一口著煙。

    張大蛤蟆腦子還在飛速轉著，自從驗到了錢的神奇魔力以後，他早就對這些打打殺殺失去了興趣，這幾年的力更是都放在了賺錢和人上。

    眼前這小子一手舉著斧子，一隻手撈錢，絕對是興安社會上的後起之秀！敢下死手，又不用承擔什麽刑事責任，誰敢輕易惹他？

    還有難纏的長跑健將楊老七，狠的圖老四和詩人馬小花……

    不對，還有大虎，也不要小看這個家夥，這次自己這些兄弟們，多數都傷在他手裏了。

    另外還有楊老七的小兄弟土豆，這兩年，他哥地瓜在火車站前也是風生水起，經常帶著一堆二愣子在市區橫晃。

    拔出蘿卜帶出泥，這五夥人現在擰了一繩，試問整個興安市，還有誰敢和他們嘚瑟？

    如果東山勞改的那兩位大哥出來的話，自己還有能力比劃比劃，可現在……哎！

    突然，他心思一，或者自己可以聯係河西的大黑熊，如果兩個人聯合的話，應該可以和他們抗衡一下。

    大黑熊和橋北的馬回子打了好幾年，要不是因為回民區那些人維護他，估計馬回子也早就完犢子了！

    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妥。

    大黑熊這人手黑心也黑，帶著一群河西的農民混子，現在的前後背，和他聯合的話，弊遠大於利，以後自己的生意估計都得他的了……

    周東北有的是耐心，也相信張大蛤蟆能想明白。

    他又出一中華，點燃，深深吸了一口，這種窒息讓他的腦子都是一暈。

    “兄弟！”張大蛤蟆終於張了。

    周東北看著他，“張哥，你說！”

    “這事兒本來就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你看這樣好不好，樸老弟的醫藥費我全包了，再拿一萬塊錢！等出院以後，我擺席請大夥喝酒，讓自強當場給樸老弟賠禮道歉……”

    周東北笑了，笑的意味深長。

    月映著他右邊的半張臉，這讓張大蛤蟆有了一種不真實，江湖代有新人出，難道自己真的老了？

    “張哥嚴重了，賠禮道歉就算了，我請大夥喝酒！”

    周東北也是暗自慨，這人能屈能，真是不簡單，未來如果不能為朋友，就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一塊絆腳石！

    如果這裏麵沒這麽多複雜的關係，也沒有馬小花的出手，事就簡單多了！

    自己一定會拎著斧子去找小地主，一分錢都不要，也得把他砍進醫院……

    可問題是馬小花為老嫖報了仇，小地主被捅了兩刀不說，兩條胳膊都被生生掰折了，已經這樣了，自己總不能衝進病房再砍他一頓。

    如果不是自己，換一個人，這件事兒就是雙方各不賠償，養好傷後一拍兩瞪眼互不相欠，或者約日子再幹。

    可因為是自己，後麵還有楊曆年和圖四，這就要考驗張大蛤蟆的商了。

    他猜出來了，如果說出來各不賠償，那麽自己後腰的斧子就會出來，不然自己帶它幹什麽？

    雖然老嫖和小地主兩敗俱傷，但畢竟是你兄弟先的手，而且老嫖又不存在撬行的行為！如果一分錢都不想賠，那對不起了，我周瘋子就得為我兄弟收點利息……

    鬧翻？

    我啥時候和你們好過呢？就憑見麵嘻嘻哈哈喊聲瘋子老弟？

    聽到這句話，張大蛤蟆終於鬆了口氣，這事兒窩囊，可也隻能這樣了，這是混社會的智慧，那些小地賴子永遠都不懂！

    兩個人都把煙扔在了地上，相視一笑。

    “回去吧，怪冷的！”周東北笑道。

    “嗯！”張大蛤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多年老友一樣。

    與此同時。

    第四中學後麵家屬區，方有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