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不進祠堂，這是潯安氏的規矩。    安元誌一語言畢之後，安太師卻隻是一笑，跟老太君道：“母親，兒子陪元誌進去了。”    老太君點一下頭。    “跟為父走，”安太師扭頭又跟安元誌道。    安元誌看看安元文三人。    沒等安元誌說話，安太師便道：“他們今日不進祠堂，你跟為父走吧。”    安元誌這才跟在安太師的後，往祠堂走去。    老太君站在走廊裏，看一眼站在階下的安元文，小聲道：“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你也不要多想，元誌出息了，對你也是個助力。”    安元文衝老太君一躬，表示自己聽到了老太君的話，卻始終不願意開口。    老太君沒有回頭去看祠堂裏的景，隻是看著眼前寬闊的庭院。他們這一族出自江南的潯城，雖然安府這一支已經離開潯百年，但江南的某些東西還是融在了他們的骨裏，比如老太君眼前的這個江南園林似的庭院。秋之後，草木由榮轉枯，但庭院裏的竹林還是青翠，風過竹林之後，將細長的竹葉送進池水裏，濺起微微的漣漪。細微之的風景，需要觀景的人細細品味，隻是，老太君看看站在階下的兒孫們，歎氣聲最終還是被悶在了心裏。    如今這些兒孫們，誰還有觀風的心？老太君心中苦，漸漸地連中似乎都泛起了苦味，如同吃盡了整株的黃連，苦不堪言。    三位嫡出的公子看老太君久久凝視他們後的庭院，不也回頭去看。庭院還是以前的樣子，安元文三人卻在突然之間不約而同地想到，往年府中開祠堂之時，安元誌跪在庭院裏的樣子。就是親迎娶雲妍公主那日，安元誌也隻是與雲妍公主一起在祠堂門外行了跪禮，沒想到今日……    安元文三人對視了一眼。    安元樂最先回轉了視線，安元禮搖頭一歎之後，將頭麵向了祠堂，隻有安元文注視著庭院裏的鵝卵石地麵，久久沒有回神。日子好像過去也沒有多久，突然之間那個隻夠格跪在階下石上的人，就這樣係安氏一族榮辱的走進了祠堂，而他這個原本被族中人寄於厚的嫡長子，這會兒卻隻能站在祠堂的階下了。    事怎麽變這樣的？安元文問自己，是自己不夠上進，還是安元誌的運氣太好？安元文想不出一個能讓自己接的答案來。    “大哥？”安元禮手了一下安元文的手背。    安元文回了神，看著安元禮勉強一笑，小聲道：“我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安元禮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的兄長，想說些安的話，隻是現在不是他可以隨便開口說話的時候。    祠堂裏，安元誌跪在安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看著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安太師站在安元誌的旁，對著占了一麵牆壁的祖先牌位，聲音低緩地說道：“這是書界的五子元誌，庶出子卻憑戰功封了侯，尊號定遠。書界五子俱以人，唯有這第五子出人頭地，所以書界今日帶他來見列祖列宗，列祖列宗在天之靈保佑這個安家子吧。”    安太師說完禱告的話，也跪下磕了三個頭，然後又跟安元誌道：“元誌，你去給列祖列宗上香。”

    安元誌原本隻當這是一場演給外人看的戲，可是這會兒看安太師如此鄭重其事，安元誌有些發懵了。    安太師看安元誌跪著不，看向了安元誌道：“怎麽不？”    安元誌說：“做做樣子不就得了？你這是在幹什麽？”    安太師起道：“元誌，你是姓安的，不管日後你坐到何等的位置，你都是安元誌，字霜天。”    安元誌被安太師說的把眉頭擰了起來，道：“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麽？我沒說我以後不姓安啊，我這不是回府來了嗎？你還想要我怎樣？”    安太師手指著自己和安元誌麵前的牌位，說道：“你當他們都是心甘願做安家子的嗎？”    安元誌看向了麵前的牌位，潯安氏的列祖列宗，高厚祿者不在數，也有一世著書傳世的，總之碌碌無名者沒有幾個。安元誌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人，因為這些人都太過遙遠，又或者說，對於潯安氏，庶子出的安元誌本就沒什麽歸屬。    “年夢想，中年途，回首百年，”安太師歎道：“你的祖父當年不喜場，不過最後還是在相國的位上老死，家族就是由一代代兒孫支撐著往前走的，不進則退。安家走到今天，元誌，你數數，你麵前有多塊牌位。”    安元誌沒去數牌位的多，而是點了三柱香，靈案前的香爐裏了。扇一下在眼前升起的香煙，安元誌說：“父親也不必費心了，我這人不講究這些，安家的事我不會不管，寧夏川的事我會去打聽的。”    安太師說：“你姐姐已經教訓過你了？”    安元誌撇一笑，道：“你對四王妃幹的事，我姐不用我和姐夫告訴，就已經知道了。我想白承澤也應該知道了，我姐再怎麽也不會對安家下殺手，不過白承澤那裏，父親你還是多加小心吧，畢竟誰也不知道，一覺睡醒後，頭頂的天是晴是雨。”    “他最先要對付的人不是我，”安太師小聲道：“所以我沒什麽可擔心的。”    安元誌轉就往外走。    安太師看著安氏祖先們的牌位，心下有些戚戚然，若是骨親緣都沒辦法讓安元誌回到安家，那他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安元誌出了祠堂之後，匆匆給老太君又行了禮，道：“太君，我去軍裏了。”    老太君隻衝安元誌點了點頭。    安元誌快步往庭院外走去。    安太師將安元誌在香爐裏的三柱香扶得正了一些，才轉出了祠堂。    “都去忙自己的事吧，”老太君看安太師從祠堂裏出來了，讓階下站著的兒孫們都散了。    等這些兒孫們都散了後，安太師才道：“母親也累了吧？回房去休息吧。”    老太君目沉沉地看了兒子一眼，道：“你這是要把元文徹底棄了嗎？”    安太師道：“母親，元文之前能比過元誌的也就是一個出，如今元誌已經封侯了，有了自己的爵位之後，出對元誌來說就不算什麽了。”    “我沒有問你元誌，”老太君道：“我在問你元文的事。”    安太師答非所問地道：“母親，想控製一個人，你說是難是易？”    老太君說：“你還是在跟我說安元誌？”

    安太師苦笑道：“除了一個姓氏，元誌與我們安家還有什麽聯係？”    “隻要他姓安，”老太君道：“他這輩子隻能是潯安氏的人。”    “府裏沒有他在乎的東西，”安太師說：“事難辦啊。”    想控製一個人，最好的辦法是脈親，如果這個不行，那你的手裏最好有這人在乎的東西，可是安家現在兩樣都沒有。    安元誌這時站在府裏的一條遊廊裏，馮姨娘抱著一個小孩跟安元誌說：“五爺，你看看大姐兒吧。”    安元誌看一眼自己的兒，上一回他也沒仔細看這兒，這會兒看一眼，就覺得這丫頭好像是長大一點了。    馮姨娘今日是專門來堵安元誌的，說：“府裏小姐們的名字都是父親取，大姐兒到了今天也沒個名字，老這麽大姐兒大姐兒的著，不是個事啊。”    “名字？”安元誌說：“姨娘你隨便養著玩就好了。”    馮姨娘聽安元誌這話，就好像他給了自己一隻貓還是一隻狗養著一樣，“你，”馮姨娘氣道：“五爺，這是你的兒啊！”    大姐兒看著安元誌，一手指咬在裏，突然就又張開雙手，子往安元誌的跟前傾，想要安元誌抱。    馮姨娘忙就把懷裏的小孩兒往安元誌的懷裏送。    安元誌卻後退了一步，冷道：“姨娘嫌沒名字帶著不方便，你就給取個名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五爺啊！”馮姨娘了一聲。    安元誌的腳步一停，又看了大姐兒一眼，小聲道：“其實我不是太想留的。”    馮姨娘被安元誌這話驚到，地抱著大姐兒往後連退數步。    安元誌邁步就要走。    馮姨娘在安元誌的後道：“五爺，公主殿下病在床上，你邊現在得有一個人照顧著啊。”    安元誌這才回頭看著馮姨娘一笑，說：“姨娘還怕我找不到人？”    馮姨娘搖頭道：“五爺，總要有個人跟你過一輩子的，人好找，可真正知疼知熱的人，不好找啊。”    安元誌衝馮姨娘一躬，道：“我先走了。”    大姐兒看安元誌走了，哼哼唧唧地哭了起來。    馮姨娘隻得抱著大姐兒哄，最後自己看著手裏的孩兒傷心道：“你以後該怎麽辦呢？這是你娘親造孽害了你啊！”    兒的哭聲沒能讓安元誌再回頭看上一眼，想著馮姨娘的話，風玲的樣子出現在安元誌的眼前，安元誌突然就在想，不知道這個傻呼呼的丫頭現在怎麽樣了。    格子從遊廊那頭往安元誌這裏跑來。    安元誌看見格子之後，風玲就在安元誌的眼前消失了，想念就是這麽一閃而過，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怎麽了？”安元誌問跑到了自己跟前的格子道。    格子說：“爺，侯爺，不是是衛國公爺讓你去軍裏。”    “知道了，”安元誌帶著格子往安府的大門走，說：“知道他為著什麽事找我嗎？”    格子說：“好像是軍裏在今天晚上要擺慶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