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不長，安元誌放慢了腳步，也很快就走到了盡頭。    老六子幾個人看見了安元誌，忙都迎上前去。    袁義靠坐在車窗前，冷冷地看著安元誌，跟老六子幾個人道：“都給我站住。”    老六子幾個人對袁義的話都是聽的，忙都停下了腳步。    安元誌在小路的盡頭停了步。    安錦繡拍一下安元誌的肩膀。    安元誌慢慢放下了安錦繡，看著安錦繡從自己的前走過去，手把安錦繡的袖一拉，低聲道：“姐，你要去哪裏？”    “你想當皇帝？”安錦繡這一回看著安元誌小聲問道。    安元誌一愣，不自覺地鬆開了手，藏在心裏最的心思被人一語道破，安元誌有瞬間的驚慌，甚至往後倒退了一步。    “有些事不能怪別人，”安錦繡說道：“你自己不願做，沒人能你去做。”    安元誌低頭看著自己沾著泥的雙腳。    “我不擔心將軍，”安錦繡沉默了一下，然後又冷聲道：“上睿不會讓你傷他分毫，我勸你不要歪心思，在衛國軍裏耍手段，你占不到便宜。”    安元誌先是愣愣地聽著安錦繡說話，然後抬頭，最後漲紅了臉，氣急敗壞道：“你覺得我是這種人？”    “為了江山，”安錦繡說：“你做出什麽事來，我都不意外。”    “我，”安元誌想賭咒發誓，可是隨即就想到，他跟安錦繡發誓不是一回兩回了，要說的誓言到了邊，又被安元誌咽了回去。    安錦繡又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往袁義那裏走去。    “姐，”安元誌又喊了安錦繡一聲。    安錦繡這一次沒有再回頭。    安元誌張了張，最終沒有再出聲，現在他說什麽，安錦繡都不會相信了，那他還能再說些什麽？    “走吧，”袁義依著車窗坐在車中，看著安錦繡走到了車前，擔心不已地看著安錦繡說道。    安錦繡也沒用老六子幾個人幫忙，自己就上了車。    袁義又看一眼站在小路盡頭的安元誌，曠野裏，天地遼闊，安元誌一個人站在那裏，顯得隻影孤單。袁義微微歎一口氣，事怎麽就到了這個地步？袁義不願去想，放下了車窗簾，跟老六子幾個人說了一句：“我們走。”    老六子幾個人倒是看著安元誌猶豫不決，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走了，總得跟安五爺道聲別什麽的。    “走啊！”袁義在車裏不耐煩地催了一句。    老六子幾個人上了馬，袁申、袁笑分趕了兩輛馬車，一行人往東走去。    安錦繡走得很幹脆，跟著上勇離開帝宮的時候，沒有回頭看帝宮一眼，這會兒跟著袁義離京東行，也沒有再回頭看看後的京都城。    安元誌看著安錦繡坐著的馬車消失在自己目所及的盡，然後慢慢轉，往自己的來時路走去。    在夜空堆積的雲終於變了雨，卻又矜持，隻微雨飄落，細細地，在天地間織起了一張網。    安元誌蹣跚獨行，這一條小路，他走了很久。安錦繡瀟灑而去，看不出半點的留念，安元誌看著自己前方的路，京都城就靜立在他的前方，一個巨大的，黑沉沉的影子，安元誌不知道自己的姐姐要去哪裏另尋一片天地，不過他知道，他的天地就在眼前，是青雲路也好，是沼澤泥潭也罷，這是他自己選的路，無關旁人。

    東城門前，慶楠背著手來回走著，等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五爺回來了！”有眼尖的兵卒看見騎馬往城門這裏跑的安元誌後，馬上手指著安元誌，跟慶楠大聲稟道。    慶楠看著安元誌騎馬到了自己的近前，沒好氣地開口道：“我聽說你送人去了？”    安元誌下了馬，說：“是。”    慶楠說：“什麽人這麽大的麵子，要你五爺親自去送呢？”    安元誌笑了笑，問慶楠道：“我們回城？”    看安元誌牽著馬往城裏走了，慶楠也隻得走在了安元誌的旁，說：“我聽說是老六子他們護衛出行？”    安元誌嗯了一聲，說：“他們很快就會回來。”    慶楠說：“他們送誰走？”    安元誌說：“慶大哥，你這是在審我嗎？”    “什麽？”慶楠衝安元誌一瞪眼。    安元誌看著慶楠一笑，笑容靦腆，簡直不像是應該在安元誌臉上出現的笑容。    “你這是？”慶楠心肝一，不知道安五爺這是又要鬧什麽妖蛾子了。    安元誌牽著馬進了城，翻就上了馬，跟慶楠說：“慶大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不是，”慶楠還沒來及喊，安元誌已經駕的一聲，催馬往前跑走了。    “這小子，”慶楠站在城門口愣了半天，最後隻能是小聲嘀咕了一句。    騎馬奔跑在京城街頭的時候，安元誌臉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幹二淨，他甚至在一家酒樓前停馬駐足，認真考慮了一下，自己今天晚上是不是應該買醉一回。    酒樓裏亮著燈，老板夫婦倆知道門外站著一位軍爺，戰戰兢兢地等在大堂裏，猶豫著是不是應該出去跟這位軍爺說一聲，酒樓還沒有準備重新開張做買賣。    “媽的，”安元誌看著酒樓的招牌看了一會兒，最後罵了一聲，一甩馬鞭，往前走了。    “沒事吧？”車廂裏，袁義小聲問安錦繡道。    安錦繡搖了搖頭。    “那就什麽也別想了，”袁義勸安錦繡道：“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天下大之後，還會有好日子了嗎？安錦繡替袁義掖了掖上蓋著的被子，說：“我在想見到平寧後，我要跟他說什麽。”    說到了上平寧，袁義臉上的神顯得輕鬆了一些，說：“平寧會很高興的。”小胖子是個憨貨，好糊弄，跟上平安那本不在一個段數上，他們這麽多人弄不過一個上平安，不過上平寧，袁義自信滿滿，這小胖子都不用安錦繡開口，他幾句話估計就能把小胖子給拿下了。    安錦繡聽袁義說得這麽篤定，心好像也好了一些。    雨漸漸地越下越大。    老六子幾個人卻沒有減慢趕路的速度，一行人冒雨前行，很快，京都城就徹底消失在他們的後。    周宜在第二日的傍晚時分，見到了上勇。這個時候，周大將軍正站在三塔寺的廢墟前，看著一尊失了頭的佛像愣神。

    上勇也看了看這尊佛像，覺似曾相識，卻不願細想，衝著周宜一躬，喊了周宜一聲：“老師。”    周宜回看看上勇，他們已經數年未見，不過現在不是述久別重逢之的時候，周宜開口就問上勇道：“京城裏怎麽樣了？”    上勇說：“差不多已經太平了。”    周宜說：“城門開了？”    上勇點頭道：“開了。”    “那京裏的大臣們，你準備怎麽辦？”    上勇說：“他們行自由。”    周宜說：“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上勇點點頭。    周宜在上勇的跟前踱了幾步，道：“這樣也好，勉強把人留下，不用心，你等於白養這些人。”    上勇說：“老師？”    “知道白承澤現在在哪裏嗎？”周宜衝上勇擺了擺手，問道。    上勇說：“他應該是往南邊去了。”    “李鍾？”    “是。”    “那你怎麽辦？”周宜說：“也帶兵南下？”    上勇說：“我覺得還是先穩住京畿之地更好。”    周宜鬆了一口氣。    上勇說：“老師在擔心什麽？”    周宜說：“衛朝啊，我不管你現在在打什麽主意，我就跟你說一句話，現在不是稱帝的時候。”    “稱帝？”上勇說：“老師，我沒想過這個。”    在周宜聽來，這是上勇不肯跟自己說實話，京城都握在手裏了，這位不想造反，是想幹什麽？衛國軍現在兵強馬壯，幾場惡仗打下來，把祈順朝的各路軍掰開來細數，衛國軍不排第一，也沒哪路軍敢占這個位置，上勇有造反的底氣啊。    “老師，”上勇說：“我沒想到你會來。”    周宜手指點點上勇，說：“衛國軍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上勇說：“當然不是，這是老師托付到衛朝手裏的。”    “好好帶著他們，”周宜低聲道：“就跟帶兵打仗一樣，軍中兄弟的命這會兒都在你的手裏，生路，死路，就看你怎麽帶他們了。”    上勇點頭，然後問周宜道：“那老師你？”    “我一個老頭子還能怎麽蹦躂？”周宜歎道：“就是不放心，跑來看看。”    上勇說：“有勞老師費心了。”    “這麽多條人命，我能不費心嗎？”上勇就是做的再大，周宜跟上勇說話，也不會客氣，直接就道：“你知道我在家裏聽到京城的消息後，我幾天沒合眼嗎？”    上勇說：“這事是出的突然。”    周宜扭頭又看大火之後的三塔寺，說：“這寺裏的僧人都不見了，我幾個兒子都是讓主持和尚批的八字，沒想到啊，他竟然不是個得善終的。”    上勇接不上周宜這話。    周宜卻也不要上勇接話，跟上勇道：“你不帶兵南下，那白承澤就有可能在南邊稱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