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紈道了句無妨，又問：“杜叔伯為何要將你我二人的見面之地約在石舫？”

香蕓聽到石舫二字，又抬首瞧了瞧杜瞻的背影。

眼前的男子一看，手頭便不大寬裕，哪里能像去得起石舫的人？

若是真要去了石舫，怕是還得翁主自己掏錢。

杜瞻負手，了伽淮的傍晚之景，回道：“這石舫的主人攤上了事，他家小兒子惹了輔國公家的管事。他在有諸多置業，現在急于拋售，想攜全家跑到寧州去。我自小便喜歡這伽淮之景，一直都想將伽淮河的石舫和畫舫盤下來，卻未得機會。這不，趁此時機，鉆了個空子。此番前來，除卻見翁主，還要見這石舫之主，同他付定金。”

香蕓心中一驚。

適才翁主喚這人為杜叔伯……姓杜……

鄴朝的首富，杜瞻！

香蕓險些驚呼出聲。

沒想到這富甲天下的杜瞻，竟穿得這般樸素，看著跟尋常百姓也無甚區別。

香蕓正驚異著，卻見林紈和杜瞻已經走到了石舫，那跑堂小廝果然又將二人攔了下來，且對著素簡的杜瞻明顯不屑。

直到杜瞻與他說了些什麼，那小廝將信將疑地讓二人稍候。

片刻之后，那小廝再回這時，已經換上了一副諂臉，恭敬地邀著林紈和杜瞻。

小廝攜林紈一行人去了石舫頂層的雅間，林紈發覺，頂層雅間的布置要比顧粲剛才所在之地，奢華且寬敞許多。

二人坐定后，香蕓依舊按林紈的指示，守在了外面。

杜瞻對林紈開口：“杜某欠翁主之父一命，現下翁主之父已亡，這恩，自是要報在翁主的上。只是…翁主在信中所書，矛頭全都指向了你二伯嫡妻的母族陳氏。杜某不知，翁主到底與陳家有何過節？”

林紈雙眸微凝，想起了前世之事——

平遠侯府被景帝抄了的那一日，祖父已經不在了，林衍下了獄，陳家也犯了眾怒，但陳氏，卻還好好的。

早就將侯府的值錢什全部卷走，去尋大兒林涵去了。

陳氏拋下了幾個舊奴，其中一名舊奴被抄府的兵士打傷，臨死前，許是覺得對林紈愧疚，便告知了林紈真相——

林紈的母親謝容，是被陳氏害死的。

文容閣，也是陳氏燒的。

而林涵雖嫁予了輔國公的嫡次子，卻與皇家軍的郎中令齊均有私，陳氏是知道這事的。

先前以此事為恥，后來，林家逢了難，又覺得林涵和齊均有這層關系，是件好事。

一想到陳氏如墻頭草似的搖擺，林紈就覺得可笑。

齊均原是林夙的部下，深得其信任，他能爬上這個地位，全靠林夙的一手提攜。

但在太武五年時，他卻背叛了林夙。

齊均同左丞鄭彥邦勾結，構陷林夙，說他有不軌之心。

按照前世的軌跡，齊均應該會在今年年末，為承初宮的一名軍統領。

而到了明年，也就是太武四年，齊均會深得景帝重，扶搖直上，一舉為皇家軍的郎中令，位列九卿。

林紈面仍是如常，主為杜瞻斟了杯茶，杜瞻接過后，林紈又道：“我母親的死，怕是與陳氏不開關系。”

杯里的茶水微晃。

杜瞻靜默了半晌。

一侯門深似海，林夙雖為人肅正，但侯府中，子們的帷爭斗，怕是仍殘忍駭人的很。

杜瞻不多問，他輕啜了一口茶水后，又對林紈道：“翁主放心，你代的事，杜某定會做到，只是此事布置起來，卻仍要等上個幾月。”

林紈頷首，重重言謝。

陳氏是林衍嫡妻，林夙雖不待見，但因著有兒有，縱是知道了害死了的母親，八也不會要了的命。

＊

林紈歸府后沒幾日，便了秋。

落木蕭蕭，又逢上秋雨，天總是烏沉的。

一了秋，林紈的心便總是郁郁。

父親是在冬日去的，母親則是在秋日去的。

母親還在世時，林夙的繼妻雖仍在世，但林夙卻將府中諸事都由母親打理。

待母親和繼祖母都去了后，府中的諸事才落到了陳氏的手中，管事形同虛設，不上什麼話。

下人們對陳氏諂，因著林衍早晚都要繼承侯位，便趁林夙不在時，喚陳氏為主母。

林夙又忙碌了起來，在豫州訓兵，不在府中。

母親謝氏的祭日諸事，是林紈獨自準備的。

陳氏暗里示意下人，不許去靈堂祭拜謝氏，一向吝嗇，卻在謝氏祭日那天，賞了下人酒。

這事經人故意一傳，傳到了林紈的耳中

林紈跪在靈堂，前面是母親的靈牌，眼下則是火盆。

燒著紙錢，焦糊味有些刺鼻，燎烤的火焰也有些灼眼。

香蕓瞧著的面雖蒼白郁郁，卻沒落淚。

謝氏祭日的次日，林紈揮去了院中所有的下人，說想獨自靜靜。

下人們知道，林紈這是想母親了，想獨自抒解緒，便都退了下去。

待到了酉時三刻，香蕓和香見尋思著林紈該用晚食了，便拿著食盒，站在門外，向詢問。

香蕓喚了林紈好幾聲，里面卻沒人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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