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劍白刀的背影漸漸遠去，走的不快，好似在等他。沒有心急追上去，如果這條登山路是不是有一千零一個石階不好說，但也不，如今只是踏上第四個石階就險些斷了骨頭，再往高定然更難走，走得早未必會早到山頂。

轉頭看著谷梁淚和石階下的諸人，目不著痕跡地掃過虞紅，李落和聲說道：“這條登山路不好走，不過我需得上山看看那扇門，無論如何都要試著攔下他，諸般算計，臨到頭卻是最簡陋的以力定乾坤。”自嘲一笑，李落看著黑劍白刀的背影，五味雜陳，“他說過，刀劍就是用來殺人的，刀就是刀，劍就是劍，如果想殺一個人，用最快最省力的辦法將刀劍刺敵人的要害就好，別的都是枝葉，殺人如此，世間權謀也是如此，人心多變，有爾虞我詐，其實到了最深依然很簡單，都逃不過一個字，刀劍殺人，其實不過是念殺人罷了，難得是看清楚自己的念心魔。”說完之后，他愣了片刻，不知道是否看清楚了自己的貪念之心，思量片刻，看著天南諸人說道，“這條路看似平常，卻是人骨尸骸堆砌而，倘若要上山，我不會阻攔你們，你們自己多加小心，如果不上山就在這里等我，如果等來的是我，我們一起離開極北虛境，如果是他，你們就走吧，想必他也不會強留，往后諸事，就看天意了。”

眾人心中一沉，李落一向都是事在人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子，今日竟然會說出但憑天意的話，看來他對攔下黑劍白刀并沒有把握。

李落看著谷梁淚，展一笑，輕輕頷首，卻沒有說話，他知道一定會上山，攔也沒用，相視一笑，便也從谷梁淚眼中看到了一句約定，在山頂等我……

就在踏上第五個石階的時候，李落頓了頓，回首看著虞紅，眼中有異芒閃過，平聲說道：“不管你知道些什麼，又再謀算什麼，但是你讓我失去了也許是最后一個攔下黑劍白刀的機會。”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李落輕輕一笑：“如果我能活著下山，定會去找你。”

虞紅臉微微一邊，沒有理會天南諸將殺人的眼神，平靜說道：“王爺見外了，那我就在這里等王爺下山吧。”

李落長笑一聲，義無反顧地踏上了第五個石階，眾人眼前一花，那道影分明就在眼前不遠，區區五個臺階而已，連尋常高手的一躍都及不上，只是此刻在眾人眼中，李落卻似到了另外一個界域之中，看著近在眼前，實則已隔千山萬水，而更高的黑劍白刀背影已漸模糊，有離三界五行的玄妙奇幻之。

兩人一前一后往山頂走去，黑劍白刀只是攀山而上，李落卻要追趕，遠遠落在后。每踏上一道石階，就有一奇怪的波紋在虛空中閃現，仿佛這里每一個石階上都是另外一個世界空間，走到最后，生死難料。

李落沒有等，舍下天南中人，非是自傲，而是不能是不能再等，若是再等下去，黑劍白刀定會先行到達山頂，若是解開淵雪制，所有的一切都將化為虛無，若是這個結局，他還不如在十萬大山中答應黑劍白刀的招攬，至還有那十萬之數的許諾。

谷梁淚沒有阻止李落孤而上，如果幫不了他，那便別再拖累他，扭頭看著石階下的冷冰諸人，溫說道：“我要上山啦。”

冷冰罕見的笑了笑，點了點頭：“你先走，盡量快些，說不定能幫上他，我在你后。”

“嗯，那你們自己當心。”說完之后，谷梁淚微一提氣，功聚全，緩緩踏上了第三個石階，有過一次前車之鑒，這一回早有防備，子一晃，卻還是穩穩站在了第三個石階上，略作調息之后，拾階而上。

冷冰一言不發，冷冷看了虞紅一眼，雖不知道早到一步的做了什麼事，但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事，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于，就留給李落了。

是否登山，天南眾人各有打算，方才三人的異狀都看在眼里，這條路看著沒什麼異常，但是能讓李落三人這般如臨大敵，自然不簡單，與其逞強上山，不如留下來戒備黑劍白刀麾下這些極北異族高手。

冷冰會上山，流云棧也要去，如果山頂就是這個天下的盡頭，不看一眼，實在是可惜了。

石階上，一步念緣起。

李落想起了總角之前，年名，讀書習武，琴棋書畫，在一眾皇子中嶄頭角，得先帝萬隆喜，賜九皇子殿下。那個時候，有寵自己的父王母妃，亦有一群陪在自己邊的兄長姐妹，無憂無慮，王侯之家，出生便是好時候，錦玉食，要什麼便有什麼。

一步憶年華。

那個一直跟在自己邊的小小丫頭，總是能將王府的高墻大院撕開一條小小的口子，讓自己看到聽到想到繚繞宮墻千雉，森聳觚棱雙闕之外還有普普通通的百姓，知道除了山珍海味還有別有一番滋味的茶淡飯，如果沒有，自己怕也只是個被寵壞了的王府世子。

一步驚心變。

那夜的，直到現在每每閉上眼睛，都會在腦海中浮現出來，清晰，溫，比淚純，也比淚熱。半生戎馬，殺了那麼多的人，也流過無數的，上留下大大小小百余道傷痕，但是都不如那個晚上臂彎里的染上的一抹鮮紅，刺目，更是刺心。其實這世上不怕死的很多，但是如果死之前還有心愿未了，該是多麼的憾和難過，難過的讓他恨不得就這樣丟下一切，上窮碧落下黃泉找到，告訴自己很想很想同一起回去，看一看那片山野爛漫花開綠樹碧天的恬靜。

一步見。

最苦的日子就該是知道無憂無慮和現實之間的天淵之別，無數次，他曾想過就此沉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