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再聽說,那家私塾什麼都教,琴棋書畫,但凡學的都有得人授,而且武學竟然也有。鎮上有家武館,是亭長外甥,在鎮子里是一號人,生的膀大腰圓,一臉橫,人倒還算仗義,不怎麼欺凌弱小,就是好吹牛,喝醉酒之后確是有些惹人厭,除此之外還算規矩,手底下有十來個徒弟,有自己的營生,武館也是其中之一。聽了新開的私塾能教武功,幾壇酒之后就上門踢館,過程怎麼樣不知道,不過據說他們一群人被一個冷冰冰像塊木頭的英俊男子一腳一個踢出了院子,爬起來之后匆匆跑了,連滾帶爬,再之后就沒敢靠近私塾十丈之,路上見了,繞道走。
私塾邊上開了一家包子鋪,味道極好,就是掌柜的很有個,三天兩頭的不開門,開了門,有些時候就只賣一兩個時辰,說關門就關門,估著賺不了什麼錢,也不知道靠什麼生活。
還聽說,包子鋪的掌柜若天仙,和私塾的先生匪淺。怪了,要說是個殘廢吧,何故邊有這些個了不得的男男,就說那個小先生的妻子,聽說比包子鋪的掌柜生的還要好看。
……
“春路雨添花,花一山春。行到小溪深,有黃鸝千百。飛云當面化龍蛇,夭矯轉空碧。醉臥古藤下,了不知南北。”
“東風楊柳青青。煙淡雨初晴。惱他香閣濃睡,有啼鶯。眉葉細,舞腰輕。宿妝。一春芳意,三月和風,牽系人。”
“樹繞村莊,水滿陂塘。倚東風、豪興徜徉。小園幾許,收盡春。有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
遠遠圍墻,茅堂。飏青旗、流水橋旁。偶然乘興、步過東岡。正鶯兒啼,燕兒舞,蝶兒忙。”
“春漲一篙添水面。芳草鵝兒,綠滿微風岸。
畫舫夷猶灣百轉。橫塘塔近依前遠。
江國多寒農事晚。
村北村南,谷雨才耕遍。
秀麥連岡桑葉賤。看看嘗面收新繭。”
“沾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剛到春上,應景的詩歌朗朗耳,聲音稚,有高有低,有些吐字還不對,聽來頗為有趣。先生也不著急,一字一句地教著,很有耐心,臉上總帶著淡淡的微笑,大小的娃娃都不怎麼害怕這位先生,反而很親近,以往說來讀書推三阻四,現在天還沒亮就跑來私塾門口等著先生那個朋友開門,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混到隔壁那個漂亮姐姐的一個包子,料給的那一個足,皮薄餡大,一口下去,滿都是油,饞的人能就著舌頭吃一籠屜!
不過中不足的是那個姐姐懶的,經常日上三竿了才起來,也不正經開包子鋪賺錢,總跑來私塾里搬著小凳子杵著腮直勾勾盯著自家先生瞧,那眼神,比他們見了包子還熱切,火辣辣的,燙人。不過這麼看,為啥師娘不生氣呢?陳平安很不解,他家開了一間雜貨鋪子,隔壁是一家綢緞莊,前年綢緞莊的黃伯去城里進貨,黃嬸一個人持綢緞莊,許是忙不過來,就了爹去幫忙,之后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甚明了,只聽了一耳朵,娘說黃嬸給爹拋了一個眼,火辣辣的,至極,然后他便眼睜睜看著娘用一撣子將爹趕上房頂,寧是在太底下曬了好幾個時辰,差點把爹曬了過去才算完,自此之后,爹就再也不敢黃伯不在的時候去隔壁綢緞莊了。
當時黃嬸看爹的眼神陳平安還記得,沒覺得怎麼樣,至還不如狗剩看到包子鋪漂亮姐姐手里拿的那些包子時出的眼神熱,最多也就是多了點激,鄰里守相助嘛,不過分的。但即便如此,爹也被娘一頓好揍,以后說好了,黃嬸一個人在鋪子里的時候,需得有人幫忙,娘去,爹不能去,否則家法伺候。爹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忙忙答應下來,沒敢說一個不字。陳平安覺得包子鋪姐姐看先生的眼神可比當初黃嬸看爹的眼神熱烈直接一千倍,換師娘是娘的脾氣,這會應該拎著刀追殺了吧。嘿,還是師娘有涵養,不是娘這等市井潑婦能比得了的。
陳平安想著想著,后背一陣發涼,不對勁,怎麼會這般詆毀自己親娘,若知道……結一,不自咽了一口唾沫,臉上一陣陣后怕,他倒是不會被攆上房頂,但是他會被助紂為的爹在威之下把自己綁起來倒吊著挨一頓揍。
“陳平安。”
“我再也不敢了!”陳平安嚇了一跳,急忙蹦起來道。堂上一片哄笑聲,陳平安小臉漲的通紅,恨不得找一條地鉆進去。先生莞爾,知道他是出神了,沒有責備,輕輕一笑,示意他坐下讀書。包子鋪的漂亮姐姐掩口笑,如花似玉。
一墻之隔的院子里谷梁淚提著一個籃子,里面有新摘的青菜,笑聲從墻外飄了過來,讓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出一個會心的笑意,而風貍還懶洋洋地躺在葡萄架下,像一只懶的貓,酣睡正香,被笑聲擾了好夢,嘟囔一聲,翻過塞上耳朵繼續做春秋大夢去了。自從極北回來之后,就更懶了,子懶,心也懶,除了谷梁淚,怕是誰也支不。
這個鎮子應該還在北府,在哪一州他們沒有留意,只是走到半道上,李落有些累了,子骨日漸虛弱,便即停了下來,留意留在一風宜人的鎮子里養傷,窮極無聊,順手建了一座私塾,教幾個孩讀書識字,打發些空閑,余下的時大都和谷梁淚幾人在一起,難得閑,難得停下來。
風貍說這世上有一種生活在風里的鳥,一輩子馭風而行,據說只停下來一次,就是風鳥死的時候。說李落就是一只風鳥,李落不信,谷梁淚也不信,停在鎮子里也沒出什麼大事,倒是將養了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