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不答應，或者你一心求死，我不會攔你，但你若死了，我便要你在乎的那些人一起為你陪葬，連同這整個天下蒼生，當然，還有你。”最后這句話是說給姑蘇小娘聽的，姑蘇小娘沒有生氣，平靜地看著倉央嘉禾，沒當這句話是個笑話，在江湖上行走這些年，見識過形形的人，厲荏的，險狡詐的，狠厲絕的，所以分辨的出來，倉央嘉禾沒有說謊，做得出來。“你也知道，我和這個天下實無瓜葛的，他們的死活我并不在意，當初我在萬梅園，孤梅相伴一樣能活，天下人都死了，我亦能活，就看你舍得還是不舍得。”

李落倒吸了一口涼氣，沒人喜歡被人威，不過他倒也不是氣急敗壞或是怒不可遏，想想這樣的事他自己也做過不，多人的苦苦哀求都不曾換來鐵石心腸的一回心轉意，大概這也算是報應不爽。

“你喜歡我？”

料想的惱怒、氣結、失，諸般緒并沒有出現在他臉上，竟然會是一副癡呆憨傻的模樣，問出一句讓紅了臉的話，沒來由的讓倉央嘉禾心中一，竟然是先有些氣急敗壞的意味，猶是一旁月娘看著似笑非笑的眼神，格外讓人心慌難安。

“你胡說什麼！？”倉央嘉禾叱道，目含煞，一臉不善地盯著他，呼吸頗顯急促，顯然，多，有些刺中了的心思。

“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若我說，當年你用一個編纂的傳說騙我，怪我識人不明，極北虛境之中你與我為敵，也可以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終是你欠我的，不過就算你欠我一個人，也未必定要還了這份人，救不救，總歸和這份人無關，我也不會因此而記恨你，除了這份恩怨之外，我的確想不出還有別的緣故，是我猜錯了嗎？”

倉央嘉禾沒有回答，眾人便也明了，他應該猜對了。李落展輕笑，仿佛從未怪過，“我以為你見過極北深的星辰日月，早已將這些兒長放在一邊。”

“那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有選擇嗎？”

“沒有。”

李落沉默數息，和聲說道：“救我之后，我需得先離開一段日子。”

“多久？”

“你能給我多久？”

“一年。”

“好。”

“王爺！”姑蘇小娘低呼一聲，李落輕輕搖頭，示意無妨，“一年其實已經很好了，我原本以為會只有三五個月。”見還有不忿，他長嘆一聲，“你我只是凡人，不過都是螻蟻之輩，能得另眼相看，該知足，一年景，夠了。”

姑蘇小娘沒有再多說，只是突然間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丟了點什麼。

“我想知道，這個天下將會如何？”

“日后你自己去看吧。”

李落點了點頭，忽然間，他對未知的將來竟然有幾分除去生死之外的好奇，極北重臨之后，這個天下會變什麼樣子。

眼看李落被那個做月娘的人推幽谷之中，姑蘇小娘原本也打算進去，不過倉央嘉禾沒答應，李落便留在外頭等著，倒是沒覺得們會將李落如何，畢竟這幽谷騎兵，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沒法子以一敵萬。姑蘇小娘沒等太久，李落就出來了，前后不過一個時辰，而且再出來的時候他沒有坐在椅上，而是自己走出來的。

這麼快就有效大是出乎姑蘇小娘的預料，若非也曾仔細查看過他的傷勢，險些就以為是李落故意坐在椅子上裝病。眼前的李落步履浮虛，頗顯僵不調，這在理之中，癱了足足三年之久，就算舊疾已去，要恢復到原本模樣也絕非一時之功，他能站起來已經很不容易，更遑論還能單憑自己的力氣走出山谷，換言之，這極北的醫確確實實勝過天南許多。

出了山谷，李落一言未發，倔強而又有些孤單地走向姑蘇小娘，看著他，不知突然生了什麼念想，或許是因為他上那細微而又澹泊的傲氣，姑蘇小娘沒有上前去攙扶，而是在谷口等著他，看著他一步一步緩步而來。

月娘陪他走了一段，然后停了下來，沒有再往前，倉央嘉禾一直跟在他邊，等兩人出了山谷之后，揚聲住李落，有些親昵的湊近他的耳旁，墊著腳耳語了三兩句，聲音極為細小，姑蘇小娘全神貫注也沒有聽到一個字，不過很清楚地看到在倉央嘉禾說完這句話之后，李落的臉變了，吃驚、不解、難以置信，還有難言的悲憤一閃而逝，最后只剩下平靜和澹然，只是那一抹近乎著絕的無奈讓姑蘇小娘都忍不住心季。

那個人到底說了什麼？姑蘇小娘陪著李落離開山谷，不過就在兩個人離開的一剎那，便明白一件事，自這個晚上開始，他就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那個幽靜深邃的山谷中。

月隨著月娘陣中而緩慢消失，仿佛山谷前的月就是因為月娘而來，走了，月便也隨即消不見。直到和倉央嘉禾都退山谷，火把熄滅，再也看不到那些鐵甲騎之后，李落一個踉蹌，一把拽住姑蘇小娘的手臂，惶急而赧然說道，“扶著我，有勞了。”

最后他是被姑蘇小娘背著離開的，姑蘇小娘甚覺好笑，堂堂大甘殿下，在背上卻有些手足無措，僵的便似個子一般，直棱棱硌得背疼，而且呼吸略有急促，手腳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倒是像極了未經人事的雛兒，很難想象他曾是百同院的棄名樓一家之主。

一路轉道南下，去往九江府，他要回家。姑蘇小娘追隨側，一路同行，離九江府越近，李落就愈發沉默，話也越來越，看在姑蘇小娘眼中就是大變，和平日里判若兩人，都有些懷疑，當日從山谷中出來的人不是原來的他，而是換了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