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米雖好，可這會兒給我吃，我也不想吃，反倒浪費了。”

    “挑要挨打！”年紀小的那個忽然開口，吳嫂子當即唬了他一句：“話多，吃你的！”

    小的那個像是被罵習慣了，也沒覺得什麽，埋頭往裏刨飯，大的那個還眼地著吳嫂子。

    “看什麽，還要我喂你不？”吳嫂子照樣沒給好臉，卻將孩子樂得，雙手把碗拉到了自己麵前。

    吳嫂子又給蘇喬拿了個碗，特意挑了個最大的饅頭放在蘇喬碗裏。

    這饅頭也不知怎麽，有些發灰，半點不鬆，一口咬下去，實打實的，半晌才咽得下去。

    就著桌上所剩無幾的菜，蘇喬吃了半個，便覺著飽了。可吳嫂子一個勁地勸，說著“還有還有”，蘇喬不好拒絕，隻得著頭皮再塞了幾口......塞得幾乎撐著了，才把還剩下的一小半饅頭放在碗裏，包含歉意道：“再也吃不下了。”

    “才吃這麽點怎麽行？”吳嫂子手中第二個饅頭已過了半，兩個孩子也吃完了飯，又各自手中抓了個饅頭，啃得正香。

    “我向來吃的的，今兒已經算多了。倒也不是刻意浪費，還請嫂子莫惱。”

    “你這話說的，什麽浪費不浪費的，主要是得吃飽，再吃點。”一麵說著，一麵拿起一個碟子，要將裏麵剩下的菜悉數趕進蘇喬碗中，嚇得蘇喬連連擺手：

    “謝謝嫂子，當真吃不下了。”

    “娘，我吃得下。”年紀大的那個開口，氣得吳嫂子想打人：“就你能吃，吃你的！”回頭看向蘇喬，卻又笑了：“再吃點。”

    “真不能吃了。”蘇喬生怕將菜給了自己，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阻止才好，隻能一個勁地說著自己吃不下了。

    吳嫂子見實在不吃，便也不勉強，把菜都趕進兩個孩子碗中，自己就咬著幹饅頭。

    吃了飯，蘇喬又幫著收拾了屋子，臨要回去時，想了想，自荷包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了吳嫂子：“我也不知要打擾多久才能學，這些錢，嫂子先用著，若是不夠了，再管我要。”

    那塊碎銀子不大，也就四五兩的樣子，吳嫂子卻唬了一跳：“哪能用得著這麽多，便是我們一家四口人，一兩個月也吃不了這麽些糧食，何況就你一個。給些銅板便是了。”

    蘇喬倒是有銅板，不過才十幾個，哪裏拿得出手，便笑道：“嫂子便先拿著吧，若是沒得剩最好，若是有得剩，或許還要請嫂子幫著買些東西。”

    吳嫂子倒是早就看出蘇喬不是一般人，便也半帶為難地收下了：“那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待會兒去市集裏逛逛。”

    “嫂子吃什麽我便吃什麽，多買些便是，不用刻意......若是有魚的話，買一條最好，沒有也就罷了。”

    吳嫂子連連點頭：“，我下午教你怎麽做魚。”

    兩人又說了幾句，蘇喬方才回去了。

    到了屋中，卻忽然發覺無事可做。呆坐在床上半晌，忽然想起吳嫂子家的兩個孩子，虎頭虎腦的很是可。蘇喬便想著要不給兩個孩子做幾件新裳，也算謝謝吳嫂子這樣幫自己。便去市集上挑了幾匹布回來。

    市集上並沒什麽好的布料，左挑右選都是差不多的，又不敢回臨安去買，隻得將就著了。

    拿回家之後，一麵搭配著，一麵想著去給兩個孩子量量尺寸，忽然便想起了素娥，想起了秦長淮。

    倒也不知秦長淮現在怎麽樣了，險沒有，可是在回來的路上。

    莊子裏消息比較閉塞，便是想打聽，也找不到人打聽。

    也不知他是不是像前世那般，傷痕累累命懸一線。

    一閉上眼，秦長淮那毫無生氣的臉便在腦中來回浮現，蘇喬沒由來有些心慌，又有些煩躁，在屋中來回踱步，也不知要做什麽才好。

    是以晚上險些晚了時辰，又在往灶裏添柴時燒了手，總之心神不寧。

    晚上時候，吳嫂子的丈夫，吳福回來了。

    吳福是地地道道的莊稼人，雖了冬，地裏暫時閑著，卻也每日上山割草砍柴，喂家中牲畜，也省了向樵夫花的錢。

    瞧著一家人和和樂樂吃飯的模樣，蘇喬心中更覺得空了一塊。

    更想秦長淮了。

    在青石庵時，每日自己忙著，倒無暇去想別的，可如今閑下來了，思念如同決了堤的洪水，怎麽止也止不住。

    離開王府這麽久，第一次覺到思念的可怕。

    比以前在裳繡閣，日日等著秦長淮凱旋而歸還要可怕。

    那時的思念，隻是讓茶不思飯不想。

    而現在，幾乎要將淹沒，幾乎讓不過氣來。

    想秦長淮了。

    想得夢裏也全是他。

    夢裏的秦長淮，上一刻還笑著與賞花弄月，下一刻，卻是滿傷痕的，倒在泊中。

    想要上去扶起他，卻被一雙手拖走，離秦長淮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為止。

    驚醒時，天還沒亮。

    蘇喬躺倒在床上，長長地歎了口氣。

    上天保佑，秦長淮能夠平安歸來。

    雖沒睡好，第二日難免還是跟著吳嫂子學著做菜，再怎麽，飯要吃，日子要過。

    就這麽學了大半個月，蘇喬雖說不能做出什麽令人讚不絕口的佳肴來，卻好歹能下咽，便也不好再去打擾吳嫂子一家。

    打擾是一回事，每每看見他們一家和睦夫妻恩的模樣，心口便不住地疼。

    再過幾日便是除夕，莊子裏各家各戶，都開始準備著，門上的對聯剪紙，雖花樣大多相識，卻給這小莊子中平添了許多熱鬧。

    吳家去臨安城辦年貨的時候，還特意問了蘇喬可有什麽要帶的。

    蘇喬想了半晌，請他們帶幾捆好的線。

    除夕那日，吳家本也蘇喬一起去過年，卻被婉拒。

    當晚，聽著外麵熱熱鬧鬧的鞭炮聲，蘇喬一個人坐在火邊，用線打著絡子，哼著不知名的曲兒——也忘了是從哪學來的，這會兒突然想起來了，卻不敢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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