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冷風刺骨，大同江上結起厚厚的冰層。小西行長的馬蹄踏在冰上，端詳著自家灰頭土臉的士兵，又抬頭看了一眼月，默默無語。

駐守平壤時，小西行長手握一萬五千餘人，連同牡丹峰上，一共一萬七千人，可幾天的功夫，最重的大將后藤加義戰死牡丹峰，三千鐵銃隊銳折損大半，士兵傷亡無數，等小西行長逃離平壤，算上傷殘，手上也只剩下不到八千人。

」小西老伯，想開點吧，至我們活下來了不是麼？」

黑田穿著一僧袍，除了腰間的黑打刀以外沒有佩戴任何武，易羽沒有出明軍大帳一步，而他，最終也沒有找到出手的機會。

小西行長著臉，他勒住馬蹄，忽然調轉馬頭，面對江面上數千倭兵茫然的臉，大聲呼喊：

「今天，我們的確吃了敗仗，可是用不了多久，我們還會卷土重……「

轟隆隆地炮鳴打斷了小西行長的慷慨陳詞，連綿的橘紅火焰在江面上炸開！

這一刻，滾滾黑煙和皚皚白雪的對比如此鮮明。

黑田腦子嗡地一聲，刀背拍打在馬背。拉扯著嗓子大喊。

「快渡江！」

倭寇頓時大，爭先恐後渡過江面，一時間潰不軍。

麻麻的炮彈打進倭寇隊伍當中，澄凈的冰面裂開一道又一道的豁口，大塊大塊的冰面塌陷下去，馬匹驚恐長嘶，蹄子徒勞地翻著，最終連同馬上的倭寇一起跌落進冰窟窿里！

「卑鄙無恥啊！」

小西行長頓足捶，目眥裂。

大同江對岸。

神機營參將駱尚志雙眼盯著江面上戴直立桃形兜盔的小西行長，裡喊道：「頭上頂倆兔耳朵的那個便是小西，莫放過了賊酋！」

大炮不斷轟鳴，渡江渡到一半的倭寇想要往回走，炮彈兇狠砸落濺起漫天碎冰碴兒，大片的倭寇絕地跌落進江面，凌冷徹骨的江水湍急，那些人來不及呼救，就直接被卷到江下去了，更有甚者，被炮彈直接砸中，死狀慘烈。

也有的幸運兒功爬回了岸上，正和沒來得及渡江的倭寇面面相覷，不知所措，陣陣喊殺聲音從後方傳來。

數千隻火把組的隊伍將大同江照得猶如白晝，沈鶴言披重甲，前玄大槊直指小西軍團。後騎兵水般湧來，都端著長槍，也不廝殺，騎兵隊伍平推過去。要把在大同江邊的倭寇們生生推進河裡！

遠藤健次郎是小西軍團鐵銃隊隊長，此時正率領千餘火繩槍士兵毫不畏懼地與埋伏的明軍對，試圖為小西等人爭取時間。

「要死了麼？」

絕之餘，遠藤健次郎心中泛起一超之。：「四十九年一睡夢見，一期榮華，一杯酒……」

「砰。」

馬上的黑田和尚一刀背敲在他的兜盔上，清秀的臉上因為扭曲而顯得戾氣十足。

「你這個蠢貨！拿著大鐵筒和明軍的火炮對？讓所有士兵

丟掉大火銃，拿起刀劍來，一路衝過去！」

遠藤又次郎如夢方醒，立刻下令棄銃突圍。

黑田和尚厲聲長嘯，脖頸泛起小蛇蜿蜒似的黑管來，雙眼和張三個黑，夜幕之下，江面上有龐大的黑影子一閃而逝。

以黑田為中心，霜白的冰面頓時變得漆黑無比，並且迅速蔓延開來。破碎不堪的冰面立刻穩定下來。

也許是黑田的錯覺，他仰臉的時候，似乎看到一道黑影在天空盤旋……

他這裡搞出這麼大的靜，岸對面的駱尚志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拿我的弓來。」

駱尚志接過牛角弓，帶上鐵扳指，壯的雙臂鼓拉圓弓弦。一隻長箭尖嘯著沖向黑田。

長箭穿過，黑田猛地一側臉，不斷蔓延的黑冰面一滯。

「中了？」

駱尚志有點不確定。

和尚猛地回頭，眼中的濃烈的黑氣噴涌而出，里叼著一隻長箭。

江面的駱尚志眼前一黑，似乎看到一隻蛇頭迎面而來，他怪一聲馬上後仰，心中一陣痛。

「將軍！」

旁的人大驚失，試圖去攙扶駱尚志，沒想到駱尚志一個打，又穩穩坐回了馬上。

「我沒事！」

駱尚志說著，心中卻是一寒。

「哪裡來的邪門和尚？」

而他後，原本神駿的花斑豹子，此刻低聲嗚咽，雙眼有留下。

黑田七孔有微末黑氣飄飛，猶如神魔。

小西行長拍馬疾馳，命令後大部隊攔住沈鶴言的騎兵，自己率領則銳，試圖殺出一條路。

正在這時，一道琥珀的龐大影隕石一般越戰場

牛頭旃檀！

他脖子上著一桿明軍黑龍旗，隨手撥開十幾隻箭矢，悶聲如雷。

「遼東鎮總旗李閻麾下牛頭旃檀，奉朝鮮國主，明國提督手令，特來攘助！」

神機營士兵面面相覷，心中驚疑不定，可大明龍旗，卻做不得假。

三團球沖江面，髮尖如利刺，如同三道勢不可擋的戰車衝進人群，憨憨的聲音從球里傳來：

「遼東鎮總旗李閻麾下良乙那、高乙那、夫乙那，奉朝鮮國主，明國提督手令，特來攘助！」

猛虎，喜鵲，狼夫紛至沓來

火焰夾雜著碎冰碴的黑羽風暴轟倭寇軍中，九翅蘇都旋舞在半空，姿曼妙。

「遼東鎮總旗李閻麾下九翅蘇都，朝鮮國主，明國提督手令，特來攘助！」

……

李如松眺著被燒紅的大同江，沸騰的殺聲傳來，黑田和尚穩住冰面，依然免不了小西行長的士兵被切割衝散，大同江戰場一下子混起來，明軍，倭寇。朝鮮軍隊。甚至還有義軍一類的隊伍加進來，混戰在一，此戰已是毋庸置疑的大勝，重點只是在於能不能撲殺小西行長，能殺傷多倭兵，甚至，圍滅他們。

「不易……」

李如松嘆了口氣，此刻戰場愈發混，大同江對面的地形卻極為開闊。

倭寇稱得上悍勇，仗打到現在，一半多的倭寇死於非命，反抗的意志竟然還是如此強烈，駱尚志人手不算多，攔截可以，但是如果小西行長功過江，在屬下的掩護下想要突圍，並非難事。

「何況……」

「經略大人有言，亡狼猶可縱，虎首未可失，希大人謀而後定。」

李閻單膝點地，手上拿著宋應昌的隨手手印。

煮的鴨子還能讓它飛掉……，李如松臉沉。

李閻面無表，雖然宋應昌字裡行間是勸李如松撤兵，可李閻覺得李如松不會就這麼放過小西，換做是他，他也不會放！

屁決定腦袋，筆桿子和槍桿子看問題的角度是不同的，這一點，李閻覺得自己比宋應昌更了解李如松。

「朝鮮境，有我大明有緹騎虎探八百，你言稱恩德喜鵲看到了倭寇，但是虎探卻沒有回報，此中真假存疑，此其一。」

「縱然你說的是真的，倭寇援兵將至，可我攻下平壤還是昨天破曉的事，援軍不可能知曉，越是接近平壤，他們就越會小心打探，絕對不敢冒進，此其二。」

「臣軍團十萬有餘，驚聞天兵朝，悉數前去把守朝鮮王都，那裡才是他們的大本營，玉埔一戰，朝鮮李舜臣切斷倭寇兩道補給線，倭寇兵糧短缺，長途跋涉之下，援軍能有多？萬？我們有四萬人。此其三。」

李閻低著頭，角卻有笑意。

他知道，殺小西，自己還有機會。

思來想去，李如松還是決定試一試，飛旗來回之間，他開口說：「傳我將令，命游擊將軍沈鶴言率領四千輕騎兵，給我死死咬住小西軍，大軍即刻渡江。過江之後，命朝鮮部，吳唯忠部呈網狀分散搜羅，一面絞殺落單倭寇，一面打探軍，若發現倭寇援軍蹤跡，即刻來報。」

說著，他看向李閻。

「你那隻隊伍，收攏得如何啊。」

「此刻正在大同江前。」

李閻恭聲道。

「那你也別閑著了，過大同江，殺倭寇。」

李如松哈哈大笑。

「末將領命。」

李閻轉上馬，抄起生鐵鉤鐮槍往大同江而去。

……

大同江邊火焰如，各朝鮮野神肆意沖陣，沈鶴言渡江窮追不捨，馬蹄間踏過無數倭寇首。

小西行長的隊伍狼狽逃竄，十二顆戒疤的的黑田破爛僧袍舞，轉頭看向後獵獵的大明龍旗下，那手持玄鋒大槊，勢不可擋的猛將，眼底有瘋狂的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