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來丈的馬拉尼大帆船殘破不堪，像是一團被肆意過的緻玩，在眾人的注視下沉海底，咕咚咕咚冒出幾個大水泡，什麼都沒剩下。

蔡牽有些心疼地轉了轉戒指，這樣一艘大船，儘管老舊，也是價值幾萬兩銀子的。

回到天舶司甲板的章何抖了抖袍子，一語不發地坐回黃梨木椅子上。

妖賊一方，章何那位表弟上帶著新打的石膏，脖子想往章何邊湊，被二當家齊道濟拉住。

齊道濟臉沉重的搖了搖頭。意思是這時候別上去找不自在。

上船的李閻面自若，沖著自家幾名頭領點了點頭，好他們安心，眼睛一瞥，就看見桌上擺著一盤紅底白的【油雙脆】，旁邊擺著一雙筷子。

李閻和查小刀互了一個眼神，大大方方往桌上一坐，帶著幾分玩笑的語氣抱怨說：「蔡老闆也是小氣，坐了一宿，瓜果也不頂不是？還得我們自己手去做。」

說著，李閻去拿筷子，嘎吱嘎吱大口往裡送。任誰也瞧不出，他已經外強中乾，拿筷子都費勁了。

「誰贏了？」

「不知道啊……」

「嘿，誰不言語，自然就是誰輸了唄。」

章何和李閻前後回來，一個著臉不說話，一個回來就筷子。氣氛十分之弔詭。

蔡牽暗地裡觀察著兩個人的神。章何大氅武袍被槍刃撕得破，臉上帶著冰渣子。

天保仔的甲稍微有些凌，神平淡，看不出別的什麼。心中又是一陣斟酌。

「這天保仔，看上去好像沒費什麼力氣啊……」

按道理來說，這時候應該有人繼續剛才的爭論，林阿金退出，盟主的位置應該誰來當

尤其蔡牽，難得章何不冒頭了，他應該是場面上最先提出來這句話的，沒料到，蔡牽盯了李閻一會，沒著急，反而吩咐手下的侍奉胡姬：「天保兄弟說得在理，咱這一宿都打過去了，大夥也乏了，先上酒菜，別的事回頭再說。」

「誒，別啊。」

李閻一抬頭：「蔡老闆，時不我待，盟主的事，還是提早定下。「

「章何兄弟剛才不是有些異議麼？」

蔡牽示意章何。

章何一閉眼，語氣冷：「你們定吧，我沒意見。」

眾人互相看看，眼裡都是震驚。

章何走之前他可不是這麼說的，他現在雲淡風輕的樣子，可話里話外。分明是認栽了。

妖賊章何，真的敗給了天保仔。

蔡牽面不改：「那便按著規矩來，寶船林氏退出爭奪，義豕朱賁勝一場，天保兄弟呢，軍備上又差一些，蔡某……」

「紅旗幫還有軍備要下盤。」

蔡牽面無表：「可是，剛才比斗已經結束了。」

「有大夥給我作證。我剛才是去撒尿，沒想回來你們就鬧起來了，我說的可明白，是先不下，沒說紅旗就這麼認了。蔡老闆宣布結束。是不是著急了點？」

李閻步步。他這話獲得了不人的認同，的確，剛才半天，天保仔都是不在的，李閻這時候提出來要加軍備，合合理。

「那……」蔡牽敲打著桌面，天保仔一開始拒絕和其他四大海盜一起，坐在圓桌上，可事到如今，他依舊是場上數幾個，話語權最大的海盜頭領。

「天保兄弟，還有什麼能加的麼？」

「新造火炮五十門，口徑八英寸，加黑火藥炮彈一千顆。折二十萬兩銀子，不多吧？」

蔡牽聞言，忍不住問了一句：「天保兄弟，我要是沒記錯，你在盤子里已經加了大小口徑的火炮一共四百六十二門，我知道紅旗幫實力雄厚，可這時候，還拿得出五十門八英寸的火炮麼？」

大炮這東西，是稀罕，南洋群盜當中，有火炮的，大概有十來家，但是都是實心彈，以及填沙彈，手裡有黑火藥炸彈的，只有五大海盜勢力，而能把炸彈大規模投戰船中的，只有，章何，蔡牽，以及紅旗幫三家。

「拿不拿得出，到時候自然見分曉，我還能吃了吐不？」

李閻面不改。有夢幻造【重炮製造機】在，他自然比蔡牽設想的更有本錢。

蔡牽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不過有一件事，天保龍頭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你現在……不好找對手了。」

李閻一愣，但是很快反應過來。

自己忘了很關鍵的一點。

戰當中，憑軍備拿勝場，有強悍的人手只是基礎條件，吃規則，比什麼都重要。

除了盯強吃弱，還有一點非常重要，手裡的軍備，應該在別人還拿得出錢的況下，全都花出去！

李閻現在面對著一個他事先沒想到的尷尬局面，他樂意拿錢出來比斗，可現在的盤子里，基本已經搜刮乾淨了其他人的錢，別人在明知勝算不大的況下，更沒有理由和他打！

至於蔡牽知己，更是沒有一定要派人，和紅旗幫比斗的必要，他只要保持現狀，就可以憑藉盤子里比五旗聯盟更多的軍備，贏得盟主的位置。

蔡牽到底是生意人，這規矩又是他來制定的，無論看上去多麼公平，他一定是比別人，更容易佔據優勢的。

李閻當即面向朱賁：「朱老大，你剛才是不是說……」

「沒有！」朱賁頭搖晃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我輸了，我不比了。」

朱賁也看明白了，五大海盜勢力中，自己註定墊底，別的小頭領也註定趕不上自己，再掏錢，都是白扔。

李閻默然一會，又轉頭去看其他頭領：「可還有要上場比斗的頭領麼？」

李閻目所到之，人人都側開臉。

這時候，早就沒人有爭勝的心思，何況連章何都敗下陣來，誰還攔得住天保仔？

有跟紅旗關係不錯的海盜勢力，有心思上去，送李閻一場勝場，等鄭秀兒當了盟主，自然不會忘記這份雪中送炭的恩，可十萬兩，不是個小數目，有這個想法的海盜勢力，現在實在是很難拿出來了。

「我來和天保仔比這一局！」

說話的，是黃旗幫徐龍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