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牽話音剛落，閻阿九抬眼彎腰拔劍蹬地前沖直，一點寒扎向老頭的嚨。

老頭在旁邊的查小刀一激靈，幸虧他離得近，掌反握住鴟吻雙刀，上揚刀背磕住長劍，但聽噹啷一聲~

林元了驚嚇，煙袋子磕在地上。煙灰落了一地。

李閻大槍抖擻，一槍桿砸落閻老大頭頂，卻砸塌了他的黑瓜帽，有尾焰白氣從閻老大的口鼻里噴出來，老頭抹了抹角，沖李閻瞪眼。

閻姓夥計一涌而上，一古腦的氣勢沖開旁人，刀尖都對著林元。

旁邊端菜的胡姬把手裡托盤朝前一扔，從大上出一桿匕首來，對著林元后脖子扎去，李閻眼疾手快，右手單托虎頭大槍，左手一抄酒杯砸在胡姬口上。

一眾侍奉的蔡氏夥計，毫無徵兆，瘋了似的沖向林元，眼裡都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紅旗幫站了起來，攔住襲擊過來的蔡氏夥計。

有的紅旗高里鬼烈，又是蔡牽先的手，刀底下沒留，朝著一名蔡氏夥計的肚子里捅了進去，準備先殺幾個立威。

也許對上火鼎屬種，高里鬼占不到便宜，可對上這些普通人，可以說是砍瓜切菜似的容易。

但是讓紅旗海盜想不到的是，自己一刀劈倒了一名衝過來的夥計，非但沒有殺住這些人的氣焰，反而使得這些夥計更加瘋狂起來。

那名先下殺手的高里鬼一愣神，腳底下吃痛。他一低頭，倒在地上，肝腸橫流的那名蔡氏夥計，竟然一匕首扎進自己的肚子里，那匕首刀鋒藍汪汪的，分明淬毒。

「媽的！」

這名高里鬼踢翻夥計，一滾地讓進紅旗的人里，布條綁住自己的，拿小刀割開傷口放。一時間不大不小也吃了個虧。

那名開膛破肚的蔡姓夥計死前的狂熱眼神他遍生寒。

南洋海盜一直說，蔡氏的夥計是拿錢雇的，和五旗，妖賊，義豕這樣的亡命徒，在戰鬥力上沒法相提並論，卻忘了，蔡氏世代侍奉火鼎公，火鼎婆，蔡氏的夥計，除了拿蔡家的工錢，也是火鼎公婆的信徒……

李閻帶著林元來，本來是一個閑招，從蔡牽舉辦天舶司大會的時候，李閻就琢磨著，這蔡牽一定有備而來，他這些年來黑白通吃，固然是滿流油，可風險也大，海盜這邊無所謂，府那裡，拿錢打點，這麼多年也過來了。

可林元，絕不可能容忍蔡牽一個紅頂商人，搖一變，了南洋海盜的頭領，海盜不過是流寇，可蔡氏這樣，在場和民間都擁有巨大影響力，又富可敵國的勢力，若是把南洋海盜聚攏一繩，足夠搖國本！

李閻的想法很簡單，給蔡牽添堵搗。他取捨，是要當上這個盟主，捨棄廣東十三牙行的生意，捨棄這些年白道上的基業和布置，還是退一步，盟主不做，林總督明鑒，我是福臨和海盜們的中間人，聚攏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救國」，我可沒有半點私心。

兩害相權取其輕，蔡牽一定明白這個道理。

眼下這個局勢，蔡牽要是一，揚言這盟主他不爭了，那李閻扶鄭秀兒上位，就是板上釘釘子的事！可李閻也沒想到，他這招釜底薪，反倒惹惱了蔡牽。

你把府欽差弄來給我搗，我乾脆就弄死了他，再花銀子屁。無論如何，也一定比放林元回廣東，了兩廣一把手，再後手整治自己要強得多！

你五旗一門都是黨，我是廣西候補道，朝堂外的我喂得飽，你說我殺了林元，誰信？

滿場的海盜，有一個能在府正一品大員面前說得上話麼？沒有！就連張都……

蔡牽那句「死在盜手裡的時候」說完不過三四個呼吸，場上已經鬧出三四條人命！

蔡牽謀深心狠，可李閻也是靠著一桿大槍，莽出一片天地的野子，當機立斷退閻家老大，虎頭大槍直取蔡牽！

章何也好，閻老大也罷，和李閻比斗，勝算不是五五，也是四六，可唯獨一點，李閻的槍，這兩個修法的，都追不上。閻阿九倒是有希，可查小刀這時候正纏住他，絕來不及反應。

心轉電念的功夫，虎頭大槍已經迎著蔡牽頭臉劈來，李閻沒殺心，只是想拿住他。

李閻催「風澤」，腳步踩著電似的，已經殺至蔡牽前！

白金吞刃挾裹風雷之勢，一槍朝蔡牽嚨去~

蔡牽好似是沒反應過來，臉甚是平淡，只等那槍停在自己頭，眼睛才一瞥，正看見槍頭上「思繼」二字。

「五代十國第一名槍，高思繼，他的兵，最後一次面，也是前朝萬曆年間的事了，想不到我今天還能看到。」

蔡牽好整以暇，手指婆娑著槍桿，紅寶石戒指燁燁生輝。

「你的人住手。」

李閻冷冷道，后脖頸的汗卻沒來由立了起來。他驀地想起，那日蔡牽拜訪大嶼山，連閻阿九也在船上候著，是蔡牽一個人進去的……

蔡牽角含笑，他凝視李閻：「天保仔，你知道為什麼，我管秀兒侄麼？」

「哦？」

李閻應了一聲。

蔡牽一字一頓：「因為啊，便是你家厭后技南洋之時，也要我一聲蔡大哥。」

這位「大老闆」手指上那顆大紅戒指，裂開一道隙。

李閻下意識發「飛」！

他背後羽發飄飛的帝環抱雙臂，九道蓮座飛舞，而蔡牽的上，一陣陣芒涌，從白，到深紅，到和章何一個水平的紫紅，再到黑沉沉的，不過才幾個呼吸的時間……

儘管驚鴻一瞥沒有給出提示，可李閻還是斷定，這是「九曜巔峰」!

一點點自虎頭槍尖上滴落，蘸在蔡牽脖子上……

李閻握槍的手很穩，非但看不見驚，反而笑出滿口的牙齒：「那……大舅哥，做妹夫的來試試你的斤兩~」

明明槍刃臨頭，蔡牽卻語氣森森，他今年快四十歲了，眼角也有許皺紋，那張溫潤俊朗的臉上出歲月磨礪的自信風采來。

「天保兄弟，蔡某這些年來，有勢在必得的東西，今天盟主的位置算一個，別說你把林元找來，就是你把當今皇帝搬過來，我也照殺不誤。你是聰明人，要識時務啊~」

兩人針鋒相對，一即發。

「老闆~老闆」

從天舶司外面傳來一抖的吼，一隻金剛鸚鵡啞著嗓子落下。

「火鼎婆顯世啦~」

一大群撲騰翅膀的金剛鸚鵡劃過天空，聲音聒噪。

「火鼎婆顯世啦~」

「火鼎婆顯世啦~」

鐺朗~

一名夥計手裡匕首落地，眼淚從他的眼眶狂涌而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沖著琉球群島的方向扣頭，撞得甲板咚咚直響。

連同幾名閻姓夥計，一齊停了手，撲通跪倒在地上。

最激地還是蔡牽！

他一昂頭站了起來，脖子上沒注意往槍尖上送，得虧李閻反應快。收了槍，不然就得濺當場。

蔡牽面向琉球群島的方向，袍跪在地上，手心朝天，三拜九叩。才站了起來，匆匆忙沖著瞠目結舌的眾海盜說道：「蔡氏天舶司退出這次盟主爭奪，某有要事不能招待，諸位兄弟自便，決出個勝負來，通知蔡某一聲便是。」

說罷，蔡牽率領一干閻姓夥計，下船朝琉球群島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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