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逝去很多年,我以前從未覺得誰像,后來有一次我生病,迷糊時卻覺得回來了,像小時候那樣把生病的我抱在懷里。”紀云蘅的話一頓,像是在努力思考如何解釋,過了片刻之后才學著邵生方才的話說:“當你有一個很想念卻再也無法見到的人時,能把思念寄托在與相像的人上,也是一種幸事。”
邵生沉默,一時不知道如何回應,甚至已經開始后悔提出了這個話題,只想著怎麼寬邊的小姑娘。
絞盡腦后,他溫聲道:“的確是幸事,可是那位蘇老板?聽你那幾個弟弟妹妹說,待你像親生兒一樣。”
紀云蘅搖頭,“不是姨母,是我的朋友,不過他走了。”
“……去了何?”
“京城。”紀云蘅期冀地看著他,“還活著,總會再見面的,對嗎?”
“對對對。”邵生著急將話題切斷,沒接著往下問,轉眼看見紀宅前堂,就趕忙道:“正堂到了,咱們進去坐坐吧。”
雖說聊到后來時容有些沉重,但紀云蘅瞧著卻并沒有憂愁的神,相反還很高興,招呼下人給邵生上好茶。
兩人坐在堂中聊了些平日里看的書,邵生有意避開紀家的話題,不想提及令紀云蘅難過的往事,但不管怎麼聊都會牽扯出來的那些過往。
類如他得知紀云蘅的字是母親教的,便夸贊母親是個才,紀云蘅就道:“我娘以前還會作詩,只是后來漸漸差了,不能久坐也提不起筆來,就很見寫字了。”
邵生又道紀云蘅勤,年喪母還能讀那麼多書,學那麼多字。
紀云蘅就說:“一開始看書的時候,還是有很多字不會,后來就將不會的字寫在紙上,出去之后再詢問別人。”
邵生就說聰明。
紀云蘅道:“但是街上的人大部分都不識字,有些認字的人見我年歲小,就跟我說教一個字十文錢。”
“這麼黑心?你肯定沒給吧?”邵生道。
“我給了。”紀云蘅說:“我學了十七個字,給了一百七十文。”
一百七十文,邵生是聽著就心如刀割,天殺的騙子欺負小孩,他驚道:“你小小年紀,哪來的那麼多錢?”
“是蘇姨母給我的。”紀云蘅道。
邵生只跟紀云蘅聊了一會兒,連了好幾把汗,頻頻往門口張,希蘇漪趕來。
紀云蘅卻覺得沒什麼,說起那些令人憐憫的過往時,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事一樣。
正堂安靜下來,邵生如坐針氈,總覺得不論說什麼都會提起紀云蘅的辛酸往事,還不如閉喝茶。
“我以前來到這地方的時候,從不會坐在這個位置。”紀云蘅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開口。
邵生驚訝地看一眼,心道不妙,果然就聽說:“我只能站在角落里。”
起,走到堂中的柱子邊上,那幾乎是靠在門邊的位置了,站定之后說:“就在這里。”
邵生一下子站起來,“站在那里干什麼?”
“聽他們說話。”紀云蘅將肩膀靠在柱子上,是一個很細微的作但又十分練,“有時候他們會說很久,我站得疼了就這樣靠著,別人也看不出來。”
邵生站在堂中,怔怔地看著紀云蘅,良久之后他的臉上才慢慢有了一抹笑,卻并沒有歡快的緒,只慢聲道:“云蘅妹妹真聰明。”
蘇漪來到正堂的時候,兩人正安靜著喝茶。
見來了,邵生便將最后一口茶喝完,起道:“多謝云蘅妹妹和蘇老板款待,在下還有旁的事,就不在此多留,先行告辭。”
“邵哥哥慢走。”紀云蘅也跟著起。
蘇漪笑著將人送出了門,疾步回到正堂,剛進門就拉著紀云蘅震驚道:“佑佑,你們怎麼以兄妹相稱?!”
紀云蘅吃著干果,隨口道:“他說看見我就想起了他的妹妹。”
蘇漪一聽,當即就明白自己打的算盤沒用了。
泠州這邊沒有表親結姻的習俗,凡是沾親帶故的,都要斷了結親的念頭。邵生將紀云蘅認作妹妹,怕是察覺了想撮合兩人的意圖,先表明了自己沒有別的心思。
蘇漪痛心疾首,心想著自己不過是去王惠院子里罵了一通,回來時再想撮合兩人已經是難了。
“也罷也罷。”長嘆一口氣,喃喃道:“還有別人,不差這一個。”
紀云蘅沒留意蘇漪的自言自語,將茶喝盡了后便跳下椅子,對蘇漪道:“姨母,我要去釣魚了。”
“去吧。”蘇漪叮囑道:“外面冷,多穿些。”
眼看著百花凋零,樹枝也開始變得禿禿,冬月的寒突然而至。
紀云蘅的小院新蓋之后,總是貪涼讓六往里面加冰,還因此病了兩場,被蘇漪發現之后就不允許往里添冰了。
天氣一冷,還沒到下雪的時候,炭火就給紀云蘅的寢屋供應上,一進門房中就覺得暖洋洋的,連厚裳都不用穿。
那些在冬天里凍挨的日子,終究是過去了。
這日紀云蘅照舊給薛久記賬,聽排隊買的人閑聊,說是泠州近日有兩件熱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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