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漪所忌憚的不是王惠,而是牽扯在其中的紀昱,紀云蘅的親生父親。
先前貪污案中的涉事員都已經下罪理,只有紀昱和紀遠父子二人還關在牢中,遲遲沒有定罪。
是釋放還是斬首,不過是上位者一句話的事。
許君赫那日去杜家的壽宴上一鬧,現在外面都說皇太孫與紀云蘅關系親近,紀昱出來也是指日可待。
王惠應當是聽說了這風聲,這才著急忙慌地找上紀云蘅,就是為了求在皇太孫面前說兩句好話,將紀昱父子倆給放出來。
紀昱待紀云蘅不好是事實。
可這一個“孝”字在上,蘇漪也不能輕易替做決定。
坐在書房里與紀云蘅說了許久,將其中的彎彎繞繞和利弊一一說給紀云蘅聽,引導如何思考。
但紀云蘅卻一直心不在焉。
一想到良學就藏在屋子里隨時有可能被發現,就抑制不住地走神。
不是杞人憂天,實在是良學脾氣不好,耐心不足,等急了或許會破門而出,大搖大擺地在蘇漪的面前離去。
饒是如此,紀云蘅也不敢開口催蘇漪,怕察覺出端倪。
許是話題沉重,蘇漪看出了頻頻出神,以為聽到這些話心不好,便也沒有懷疑其他。
又多說了些安的話,如此一來,竟生生拉著說到了日暮。
蘇漪將話說完,這才起離開,紀云蘅趕忙跟上去。
走到門口時,蘇漪彎腰穿鞋子,說夜間風寒,讓別再出門。
“姨母。”行走前,紀云蘅又住了。
一直都是蘇漪在說,直到最后紀云蘅才有機會問出這個問題,“外祖父當年,是被陷害而死的嗎?”
蘇漪穿好鞋子起,笑著說:“你是不是又聽誰胡言語了?你外祖父……當年犯了貪污而死,真真切切,絕無半點虛假。”
紀云蘅應道:“哦。”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許多年了,別再提了。”蘇漪了的臉,道:“我讓后廚給你送吃的來,早點歇息。”
目送蘇漪出了小院,紀云蘅這才將門給關上,作匆匆忙忙地往寢房去。
的屋子就三間,正堂沒有,書房沒有,良學一定就在寢房里。
蘇姨母一坐下來就拉著說了許久,說不定良學已經等急了生氣了。
紀云蘅踩在的地毯上,雖然作慌張,但到了門邊時推門的作卻仍是輕的。
將門推開一條,腦袋先往里探了探,視線往里面一搜尋,驀地就看見許君赫正躺在的床上睡覺。
紀云蘅驚訝,輕手輕腳地進了屋,也沒有出聲,就這樣一步步靠近,走到了床邊。
天日暮,房中沒有點燈就十分昏暗,像是將所有的東西攏上一層朦朧的紗霧,看不清楚。
許君赫的確是睡著了。
紀云蘅的床并不算小,但許君赫量高,睡覺時姿勢展著,長手長腳的一下就顯得床榻小巧起來。
他的鞋子像是被撒氣一般扔在地上,外袍下來隨意地搭在窄榻,自己則卷著紀云蘅的棉被躺在床中,閉著眼睛沉沉地睡著。
他這次來泠州也跟上回一樣,有些水土不服,這幾日都不大舒服。
即便是夜里穿小狗也覺得沒休息好一樣,倍疲倦。
方才聽到蘇漪要進門,他就拿著自己的鞋進了紀云蘅的寢屋——主要是書房沒地可藏。
這一等,就等了許久。
許君赫極為不耐煩,又累又困,最后索了外袍爬上床睡覺。
紀云蘅來到了床頭的位置,靜悄悄地跪坐下來,將兩胳膊支在床上,撐著臉頰著許君赫。
他沒有半點戒心,再加上紀云蘅靜輕,因此有人靠得如此近了他也沒有毫察覺,仍睡得香甜。
許良學的臉生得漂亮俊俏,從近看更尤其明顯。
細細的睫分明,英氣的眉眼在睡著時顯得寧靜,以暮的遮掩下,瞧著竟十分溫。
這雙眼睛一旦睜開,就會顯得整張臉意氣發,極侵略。
“良學。”紀云蘅湊到他耳朵邊上,輕輕喚他。
一聲沒喚醒,許君赫仍在睡。
“良學,良學。”
紀云蘅跟著又喊了兩聲,聲音微微提高,同時用手去推他的肩膀。
靠得近了,又聞到許君赫上的香氣。
實則是裳經過熏香而留下的味道,將的被褥也沾染上了這種清香。
恍然多年之前,母親抱著在被窩里睡覺時候的那樣,令人依賴,心安。
這一晃,就把許君赫給晃醒了。
他幾乎睜不開沉重的眼,眉頭微微皺起,從喑啞的嗓子里出了懶散的聲音回應,“嗯?”
“你上有娘的味道,你知道嗎?”
紀云蘅一本正經地與他對話。
“知道。”許君赫回道。
而后又不說話了,像是又睡去。
紀云蘅捻起一縷他的發,往他耳朵邊蹭了蹭。蹭得了,許君赫就將頭往被子里埋,本能地躲避。
捂著,地笑了笑,沒有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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