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員外沉聲道:“還沒有到魚死網破的時候,他們信不信,都會來救我們。”
他從層層疊疊的書本之下出了封好的信,拍到杜巖懷中,“快去快回。”
杜巖應了一聲,出門讓人備了匹馬,自小路下山而去。
山莊又恢復了寂靜,杜員外的妻子妾室皆在后山住著,與前山隔了很長一段路,等消息傳過去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杜員外讓下人將來前院看他的妾室趕走,自己歇在了書房。
躺下的一剎那,杜員外才發現自己手腳發麻,不知道是不是張過度,心口一一地痛著。
這種覺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
早些年的時候,他什麼都敢做,殺人放火之事在他看來都不值一提,心比天高,不愿拘于泠州。
不過他也的確做了一樁大事,也正是因為那件事,他后來做了很多年的善人。
杜員外用手了心口,爬起來吃了一粒藥,躺上床輾轉許久,終是在驚惶中慢慢睡去。
夢中他回到許多年前,夢到了那座宅子,是極其新的模樣。
他站在門外時,聽見里面傳出來許多孩子的聲音,有嬉笑打鬧,也有瑯瑯書聲,喧鬧的聲音伴融合著蓬的生命力涌出來。杜員外神思恍惚,慢步上前,將門一下子推開。下一刻,一個人從他邊倒下,半邊子撞在杜員外的上,隨后又砸在地上,發出悶響。
杜員外低頭,就看見自己被撞上的那半邊衫染了大片,他驚一聲,再一抬頭,就看見偌大的院子里,竟滿是橫七豎八的尸,幾乎將所有地磚給浸了紅。那些尸都是半大的孩子,像是往門口奔逃一樣,陸續死在逃跑的路上,堆在門的尸就尤其多。
杜員外嚇得往后退了好幾步,忽而踩到了什麼的東西,一下就跌倒在地。他慌張回頭查看,就見方才踩到的竟也是個年的,約莫就六七歲的模樣,上穿著華貴的錦,整個子往下趴著,背后有一條極深的刀痕,流得到都是。
他手過去,將那尸翻了個面,卻赫然看見那年原本應該長著五的臉上,竟然一片空白。
杜員外的子猛然一抖,生生從夢中嚇醒。只是還不等他緩過神,忽而就聽見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響,像是刻意放輕的腳步在緩慢地靠近一般。
倏爾一陣微風吹過,讓他出了一汗的脊背發涼,杜員外陡然一驚,瞬間想起自己睡前是嚴嚴實實地關了門窗的,何來的風?
還不等他細想,在微弱月的照耀下,杜員外就看見原本放下了一半的床幔被掀起,一柄鋒利的刃驟然探了進來,被人舉起,刀口折了月。他在這一刻什麼都來不及想,大腦空,一聲凄厲的尖拔聲而起:“啊——!”
眼見刀刃落下,杜員外本能地往床榻里滾了一圈,“咚”的一聲悶響,刀刃狠狠刺床榻中,不知是卡在了什麼地方,竟然一時拔不出來。
“來人,來人!”杜員外大聲吼。
“別了。”來人將床幔徹底起,高大的子一彎,半個子探進來,模糊的月下是一張俊朗的臉,帶著幾分地般的笑,說道:“你這邊上的侍衛,都讓我殺完了,誰能來救你?”
“你究竟是何人!”杜員外見這人竟完全臉生,盡快嚇得雙發抖也佯裝鎮定,說道:“你想要錢,我可以給你很多,只要你能饒我一命,什麼都可以給你。”
“銀子確實是個好東西。”他扯著角一笑,眼睛瞇起來,“可是我不為錢賣命呀。”
杜員外趕忙道:“你是誰的人?我在泠州廣結善緣,并無仇家!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杜員外,這是你的山莊,我來這里還能找錯人?”他道:“你我從前忠于一主,而今你賣主求榮,主子自然要清理門戶。”
這麼一說,杜員外當即就明白了,“是孫相?!”
他眼睛一瞪,急聲道:“我沒有出賣孫相!這些都是皇太孫的謀詭計,他故意在沒結案時將我放出來,又接連幾日登門,在山上各地布下了眼線,就是為了這一出離間計!我分明已經派人將消息傳遞出去了!”
“我只奉命行事,沒時間斷案。”
那人聲音一揚,著一狠勁,猛然撲進了床榻中,在杜員外完全來不及反應之時,雙手就猛然掐上他的脖子,將人死死地按在榻上。
“我手中……還有孫相的……”杜員外雙瘋了似的狂蹬,脖子上收著狠厲的力道,讓他頃刻間就漲紅了臉,呼吸被扼住,聲音嘶啞,力說出了幾個字,“怎麼敢殺……我……”
“你死了,再多的東西不就都一塊被埋了嗎?”那人冷笑,語氣低沉,“你也早就該死了。”
正當杜員外完全不過氣,雙眼發黑時,門外突然傳來砰砰的踹門聲,像是有人想破門而。
下一瞬,杜員外脖子上的力道松了。那人說了一句算你今日走運,而后躍出床榻,在外面的人破門而時,從另一扇窗子翻走。
杜員外躺在床上涕泗橫流,渾被汗浸,脖頸劇痛無比,大口氣著,雙耳嗡鳴,過了許久才慢慢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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