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蘅幾乎伏在地上,冒了一脊背的冷汗,四肢的力氣似乎被這一句句質疑給空了,心如麻。
開始揣度皇帝的話中之意。
難不是皇帝不打算相信那些證據?較之已經死了許多年的裴家人,如今為國效力的孫相難道對皇帝來說更有價值?還是說,皇帝本不信任從他們這些份低微的人手中送上的證據?
紀云蘅的思緒作一團,各種念頭紛雜地織在一起,又覺得不是這樣。
“陛下。”紀云蘅雙手撐著地面,盯著自己的十手指頭,緒突然慢慢平靜下來,說道:“那些證據是民與太孫殿下親手從杜家獲取,為了得到那些東西,死了很多無辜之人。昔日裴氏被構陷,也牽連了不人,他們姓埋名近二十年,只為等這一朝。這世上沒有不風的墻,再如何天無的惡行,也總會有一雙藏在暗,窺得真相的眼睛。民深信大晏的皇帝是明察秋毫的明君,定能將真相昭于天下。”
紀云蘅說完這番話,還是有些心驚膽戰的,畢竟面前這位是皇帝,盡管的話中并沒有那麼多反駁之意,更多的是懇切,可仍算得上僭越。
低著腦袋靜靜等著,片刻的寂靜后,許肅裕輕聲笑了一下。
“起來吧。”他道。
紀云蘅迷茫了一瞬,隨后趕忙順著他的話站了起來,就見皇帝起,慢悠悠地往里走。
許肅裕的雙手背在后面,步伐輕緩,隨口道:“你與夢舟很相像。”
紀云蘅起先沒反應過來,但是很快就想起他口中的夢舟,是外公裴寒松的表字。皇帝這口稔的語氣,讓紀云蘅覺得驚訝。
“他是天子門生,當年那場殿試他拔得頭籌,為大晏最年輕的狀元郎。從他步朝堂的那日起,我就著重培養他,將他一步步往上提拔,如若不出那年的事,如今也該是丞相了。”
紀云蘅默默地聽著,跟隨許肅裕走到了殿,就見十數盞珍珠一樣的壁燈亮著,將大殿照得徹,因此紀云蘅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墻上掛著的那幅畫。
許肅裕也停下腳步,著墻上的話,嘆息一般笑道:“夢舟啊,又一個二十年。”
墻上那幅畫中,年輕的狀元郎著紅袍,俊朗的面容盡是笑,眼角一顆黑的小痣。
昔日裴寒松高中狀元之時,許肅裕不過也才二十余歲,是大晏最年輕的君王。裴寒松拎著酒壇參加鹿鳴宴,后來早朝時被員彈劾有失統,許肅裕便拎出了站在朝臣之中的裴寒松。
大殿之,許肅裕高坐在龍椅之上,視線往下一落,百步開外才能瞧見裴寒松,當間隔了相當遠的距離,許肅裕甚至瞧不清他的臉。
此后的二十年,裴寒松在早朝時所站的位置越來越往前,許肅裕只要目往下一落,就能看見他如一棵長松立在前方。
只是后來這棵長松被人連拔起,而他,則是送刀之人。
“良學這孩子沒吃苦。當年我對太子溺,以至于他甚至沒學會如何保護自己才被人所害,所以我將良學接進皇宮之后,就一直在教他將來如何為一個君王。”許肅裕微微低下頭,從背后看去,他雖然仍舊站得脊背拔,卻也能看出蒼老之態,“仁心,是他的最后一課,手刃殺父之仇,是他最后一場試煉。他學會了,做到了,我才能放心地將這萬里江山付于他。”
紀云蘅想起許君赫先前的遭遇,他了很多傷,也失去了一些人,吃了不苦頭。他總是親犯險,沒有利用皇孫之位將所有事都推給手下的人,他就是要親手抓住那些,害死了他父親的人。
紀云蘅在這一刻無比理解許君赫的心,就像也愿意為了裴氏,為了母親堅定地參與那些事,哪怕知道兇險萬分。覺得自己好像跟他共同了一顆心臟,連跳的頻率都相同。
看著畫上的俊狀元郎,問道:“陛下,此局何解?”
許肅裕轉,目落在的臉上,視線似乎聚焦在眼角的那顆痣。
紀云蘅與年輕時候的裴寒松太過相像,只要見過裴寒松年輕模樣的人,都能第一眼看出與裴寒松之間必然脈相連。
“昔日周郎江上一戰,將萬事俱備時,還欠一場東風。”許肅裕高深莫測道。
紀云蘅聽不懂,滿臉迷茫,看起來有幾分呆傻。
許肅裕看在眼里,又覺得與裴寒松不太像。看起來反應遲鈍,也算不上口齒伶俐,打面上一看就是一個子的人,被欺負時可以任意各種形狀。這樣的孩子,似乎無法為母儀天下的后宮之主。
在后宮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自然也無法應對那些爾虞我詐。
可許君赫對的愫幾乎全寫在眼睛里,只需一個落在臉上的眼神,就能讓人看個分明。
如此熱烈濃郁的,仿佛是年輕人獨有,且用之不竭。現在就算是讓許君赫在東宮里造一間金屋給紀云蘅,他定然也是二話不說就去做。
許肅裕心來,突然開口問:“紀丫頭,你可想住在皇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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