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我還是低估了銀子對這些人的啊,本只是一番試探,卻沒想到無心柳,竟是竟了全功……”
趙俊臣坐在戶部衙門的辦公房間中,看著手中的信,帶著些許詫異,喃喃自語道。
在工部轉變立場后沒多久,左蘭山就已是派人向趙俊臣通報了消息,雖然工部上下的相關員們有心親自來見趙俊臣,卻又怕被溫觀良得到消息,耽誤了大事,所以最終只是派了一名親信衙役給趙俊臣送了一封信。
信容不,除了表達了他們對趙俊臣的敬仰,以及對溫觀良的不滿外,更是把溫觀良接下來的計劃全都向趙俊臣了。
溫觀良想要對付趙俊臣的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讓都察院的史們彈劾戶部賬目不明,而工部上下亦是趁機應和,稱戶部屢屢借口國庫銀錢不足,克扣工部諸般經費用度,致使工部的河防、料、城垣等要事皆被延誤,然后一同要求德慶皇帝整頓戶部,查賬審核。
如若說戶部是朝廷的錢糧總管衙門的話,那麼工部就是朝廷錢糧花銷最大的衙門,兩者一一出,息息相關,工部這般彈劾,必會引起朝野震,到時候,若再有太子一黨、閣老黃有容、閣老沈常茂等人的接連表態,那麼即使德慶皇帝有心偏袒趙俊臣,也不得不下旨查賬戶部了。
而一旦戶部被查賬,本是趙俊臣臠的戶部,就容不得趙俊臣完全掌控了。
這只是溫觀良的初步計劃,至于其后如何,卻是連左蘭山他們也不知道了。
但趙俊臣倒是能想象的出來,不外乎就是在查賬的時候些手腳,或是蛋里挑骨頭,總之想辦法找出些病來,先是牽扯出一些不重要的戶部員,然后在威利下,慢慢扯開口子,最終把矛頭指向趙俊臣,拖趙俊臣下水!
辦法很簡單,但也很有效,古往今來,場之上,這種做法一向都是政客們對付政敵時最有效手段,按照后世的一種說法——“沒有哪個員是經得住嚴查的,關鍵只是在于有沒有嚴查罷了”。
說到底,場爭斗,到了某種層次高度后,聯合盟友,孤立對手,合縱連橫之道才是關鍵所在,至于方法手段,大多時候都只是一種可有可無的過程罷了。
溫觀良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打算利用太子一黨,并聯合了另外兩位閣老大員,若是驟然發難,或許真能打趙俊臣一個措手不及。
可惜,溫觀良忙著合縱連橫的時候,卻沒想到自家后院失火,當工部尚書左蘭山、工部右侍郎陳東祥、督察院右副都史顧全等人接二連三的背叛于他,他的這般計劃,也就注定要夭折了。
“不過,這溫觀良倒是給我提了個醒,這戶部今后的做賬手段,卻也需要變一變了。”
看著眼前的信,趙俊臣暗暗想道。
如今戶部的做賬手段,大都非常原始,只能做到收支相等,卻很難經得起推敲,尋常查賬倒也不怕,但若是有意細查,免不了要出破綻馬腳。在趙俊臣看來,后世的那些“先進的做賬方法”,如今戶部倒是可以借鑒一下。
其實,自從趙俊臣回京之后,就再沒有從戶部挪用銀兩,完全是一副清做派,可惜,他如今上梁雖正,但下梁太歪,戶部的那些郎中、員外郎們,一個個都是貪婪如狼、視財如命之輩,而趙俊臣暫且還需要這些人幫著他掌控戶部,所以也只能任由這些蛀蟲們繼續存在,并且在必要時候,趙俊臣還要想辦法幫著那些蛀蟲們把屁干凈。
這般想著,趙俊臣暗暗嘆息一聲,如今的大明朝,清不僅,更無法為他所用,趙俊臣想要有所作為,如今所能依仗的,也只有那些貪們的力量了。
唯一的好是,這些貪們的力量很龐大,遠非清清流們可比。
“來人,把蔣謙找來見我。”
下了決定后,隨著趙俊臣一聲高喝,門外自有戶部的衙役答應著去了。
………
趙俊臣回京之后,蕭規曹隨,并沒有對戶部事務多加干涉,因為趙俊臣這段日子里一直都在悉著戶部的運作與規矩,并不打算想當然的隨意手。
而在這段時間里,戶部大小事務,一向都是由員外郎蔣謙幫著趙俊臣理。
這個蔣謙,人如其名,謙遜低調,雖然年紀尚輕,剛剛三十出頭,但悉戶部運作,且頗有心機手段。當初趙俊臣初來戶部時,他就刻意討好,在趙俊臣掌控戶部的過程中,更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無論是從前的趙俊臣,還是現在的趙俊臣,都對他頗為看重,一直刻意拉攏。
趙俊臣并不認為這個蔣謙有多麼忠心自己,他當初投靠趙俊臣,未必就沒有投機的心思,但趙俊臣亦是相信,蔣謙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背叛于他,自投靠趙俊臣之后,這個蔣謙由小小的從七品給事中,一路升為從五品員外郎,仗著趙俊臣撐腰,他在戶部說話甚至比那些郎中們更有分量,相比較趙俊臣,其他人很難再給他更多的好了。
隨著趙俊臣的傳喚,蔣謙不敢怠慢,很快就來到了趙俊臣的辦公房間。
“見過趙大人。”
見到趙俊臣后,蔣謙神態之間,極盡恭敬之能,向著趙俊臣下跪問安道。
趙俊臣抬了抬手,說道:“起吧。”
待蔣謙起后,趙俊臣抬頭一看,卻見蔣謙臉愈加的虛白了,不由搖頭失笑。
這個蔣謙,若說上最大的缺點,怕就是好了,這些日子里,因為香胰的關系,京城青樓的生意大好,而蔣謙就是無數青樓流連客之一。
“你啊,平日里也要悠著些,是刮骨刀,若是只顧著一時痛快,沒有節制,年紀輕輕就被掏空了,可不值當。”
聽趙俊臣這麼說,蔣謙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去,見趙俊臣只是笑罵,并沒有責備之意,于是連忙討好的笑道:“大人說的是,下今后必然謹遵大人您的教誨……下這點
病大人您也知道,有時就是控制不了,不過下絕不會耽誤正事的。”
趙俊臣點了點頭,并沒有再多說什麼。在這個青樓合法存在的時代,蔣謙的某些作為只是私事,又不是辦完事后沒給錢,并不值得大驚小怪。
所以,趙俊臣提點了一句后,就已是切正題,問道:“下午那胰子貨源拍賣的事,準備的如何了?”
蔣謙連忙答道:“回大人,都已經準備妥當了,按照大人您的吩咐,那拍賣的流程,相關的戶部員們都已是悉了,場地人手,相關手續,也皆無。”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
頓了頓后,趙俊臣又說道:“我這次你來,就是想讓你準備一下,接下來的這段日子,我打算把咱們戶部的賬目,全都再重做一遍,務必要讓人看不出破綻才是。”
蔣謙一驚,似乎想到了什麼,問道:“那溫觀良,打算從咱們戶部的賬目下手?”
趙俊臣一笑,說道:“你倒是敏銳。”
蔣謙一臉恭敬的說道:“自大人您與溫觀良撕破臉后,下就一直在暗中提防著他,下估著,那溫觀良想要對付大人的話,怕也只能從咱們戶部下手了,所以一直都在小心戒備著,還請大人放心,咱們戶部賬目明確,是查不出什麼病的。”
趙俊臣卻搖頭道:“溫閣老他還沒那麼大的能耐能手咱們戶部事務,我讓你把戶部賬目重做,只是為了將來以防萬一罷了。如今戶部做賬的手段,太過陋,只能做到出支平衡,這些手段誰都知道,若是有心細查,卻總是瞞不住的。”
聽趙俊臣這麼說,蔣謙卻是一臉的疑。
按照蔣謙的理解,做賬手段,不外乎就是抬高支出銀兩,加大賬損耗、虛報支出名目這三種方法罷了,難道還有其他的方法?
見蔣謙這般模樣,趙俊臣輕輕一笑,神變得認真了一些,把后世的一些做賬手段向蔣謙細細講解了一番。
對于后世作假帳的手段,趙俊臣只是了解皮,所以也只能講個大概,但即使如此,這些巧妙蔽的方法,就已是讓蔣謙目瞪口呆了。比如“收提前與推遲確認”,比如“收支名目轉變”,比如“選擇分攤”,比如“虧空轉化”,等等等等,皆是蔣謙前所未聞的。
這些手段,雖然有許多在蔣謙看來并不適合戶部使用,但依然讓他贊嘆連連,只覺得妙不可言。
若是按照趙俊臣的這些辦法來做賬,可以想象,從今往后,戶部不僅可以名正言順的寅吃卯糧,更可以讓各種虧空合理化,若是不知趙俊臣的這些手段,任是如何查賬,也很難找出破綻。
不得不說,蔣謙在某方面而言,確實是一位人才,在趙俊臣解說之間,剛開始他還只有聽的份,但沒過多久,就已是能夠舉一反三,與趙俊臣相互討論了。
甚至于,趙俊臣提出的一些方法,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在戶部實施,但蔣謙卻也能據實際況找到變通實現的辦法。
與蔣謙討論了半個多時辰后,見蔣謙已是掌握了這些方法手段,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只是吩咐道:“既然如此,你下去后就挑選些信得過的戶部員,把這些方法再完善一下,然后盡快把新的賬冊給做出來。”
經過這番談論,蔣謙對趙俊臣的手段已是敬佩至極,臉上滿是歡喜激,連連點頭道:“還請大人放心,有了這些方法手段,咱們戶部從今往后就什麼都不怕了。”
趙俊臣輕輕一笑,說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去準備吧,還有,下午那胰子的拍賣,我就不參與了,也給你來主持,這件事關系到我和太子的賭約,你可要看了。”
蔣謙又是連連點頭,連聲說道:“還請大人放心,下明白輕重,絕不會讓大人失的。”
說話之間,蔣謙就行禮告辭了。
看著蔣謙離去時臉上按耐不住的激,趙俊臣不由眉頭微皺。
他當然知道蔣謙為什麼會這般激,按照趙俊臣教給他的那些方法做賬后,從今往后,戶部上下員,無論再怎麼用戶部銀子,就不怕被人發現了。
可以肆無忌憚的貪墨公銀,對貪們而言,還有能讓他們更開心的事嗎?
“我這麼做,是不是在鼓勵下面的人貪贓枉法啊?”趙俊臣皺眉,暗暗想道:“看來必須要找機會敲打他們一下了,否則這戶部不知道還要什麼樣子。”
………
下午胰子貨源的拍賣,趙俊臣并沒有親自參加,事實上,這兩天來,趙俊臣一直都在躲避著那些想與他暗中易的各地商人。
但雖說沒有親自參加,但趙俊臣一直都在暗中盯著,而結果也很讓趙俊臣很滿意。
事實上,不僅趙俊臣很滿意,所有參與拍賣的戶部員,都在為拍賣的激烈過程與驚人結果而震驚不已。
其結果就是,普通胰子以五萬塊為一批,拍賣底價為一千五百兩,而平均價竟是高達兩千五百兩!
香胰以五千塊為一批,拍賣底價為一千八百兩,而平均價更是高達三千二百兩。
藥胰以五百塊為一批,拍賣底價為一千一百兩,平均價也高達兩千一百兩。
也就是說,接下來一年,庫制造的那些胰子,總共賣了一百四十四萬六千兩銀子!
若是拋開胰子的制造本,這些胰子的純利潤,更是不下八十萬兩!
對于如今任何一個人而言,這筆銀子,都是天數!!
包括德慶皇帝,也是如此!
所以,當趙俊臣得知結果后,帶著厚厚一摞銀票,匆匆前去面見德慶皇帝后,德慶皇帝會是如何的歡喜失態,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