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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被委任為東南巡閱使之后，霍正源就很清楚自己這個位置的敏與重要。

他可以隨意調天文數字的各類資源，也可以擅自與荷蘭東印度公司、臺灣鄭家、南洋各國等等境外勢力進行通與聯系，還有可以逐漸壟斷明朝的遠洋貿易，又與京城中樞相隔千里之遙……

這般況下，只要霍正源野心稍大一些、時運稍好一些、手段稍強一些，別說是離趙俊臣自立門戶了，甚至有機會離明朝控制、效仿臺灣鄭家割據一方。

正是因為霍正源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被委任為東南巡閱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遣散了自己的所有幕僚，然后又借口自己孤家寡人、獨木難支，向趙俊臣借來了歐博、錢伯道、郭敏這三位趙府幕僚輔佐自己，還把自己的兒皆是留在京城之中由趙俊臣照顧。

再等到霍正源搭起了東南巡閱使衙門的大框架之后，就分別與歐博分了決策之權、與錢伯道分了財政之權、與郭敏分了外之權。

這一切做法，皆是為了讓趙俊臣稍稍安心。煇

但也正因為如此，在江正重傷之后，在三位趙府幕僚抵達南京與自己匯合之前，霍正源邊也確實是缺臂助，他雖然制訂了一系列計劃，但也無法憑借一己之力推行這些計劃。

所以，當三位趙府幕僚抵達南京之后，霍正源雖然明知道他們又是連夜趕路、又是涉水而行，皆已是疲憊不堪，卻還是立刻就向他們安排了各種任務，驅使他們忙碌了起來。

霍正源有預，在南京各方勢力之中，周尚景的各項計劃皆已是完全準備就緒，朱和堅也已經鑼鼓的展開了行與反擊。

相較而言，因為霍正源此前的猶豫不決，“趙黨”的行已經慢了好幾步，必須要加快節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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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大半個時辰之后，眼看著時間已是臨近傍晚，霍正源終于是停下了自己的忙碌，暫時告辭了趙府三位幕僚，離開了自己在南京城的臨時住所，又讓邊僅剩的兩名心腹隨從之一的霍長樂雇來了兩名轎夫，然后就乘轎前往瞻園赴宴。

坐進轎中之后，霍正源于無人關注的封閉空間，也終于是卸下了堅定強的偽裝，臉上逐漸浮出了猶豫與惶恐之。煇

江山易改、本難移。

眼看著邊心腹的陸續死亡，霍正源覺自己正于風險重重的刀劍影之中，心深的驚懼之意也是愈發強烈，他在錢萊與趙府三位幕僚面前所表現的堅定與強，很大程度上就是強撐罷了。

若是可以一直強撐下去，他所展現的堅定與強最終也可以收獲不錯的回報，那霍正源或許就可以真正的扭轉格。

但現在，霍正源依然還沒有徹底除心深的怯弱本能，也不可能輕易除，他只是在不斷強迫自己往前走罷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抵達瞻園之后，就要與七皇子朱和堅、太子太師王保仁、江南縉紳之首宋承仁、南京鎮守太監席、乃至于閣首輔周尚景等等這些強勢人正面鋒，霍正源就覺心臟抖、僵直。

就這樣，清晰著自己心深不斷涌現的怯懦之意，霍正源不由是自嘲搖頭，然后就緩緩閉上雙眼，開始梳理心思緒，想要趕在抵達瞻園之前，把心中懼意徹底制下去。

然而，霍正源剛剛閉上雙眼，就覺自己的坐轎輕輕一震之后，已是停在了半路、落在了原地。煇

隨后，不等霍正源詢問況，一名轎夫已是擅自掀開了轎簾，稟報道：“霍大學士，宋家老爺子的馬車就在前方，他老人家邀請您同車而行。”

稟報之際，這個轎夫的態度看似恭敬，但實際上則是不容置疑的通知。

霍正源當即是眉頭一皺，抬頭冷冷注視了這個轎夫一眼。

很顯然，霍正源所雇來的這兩名轎夫，實際上就是宋家的人，所以才會直接把他送到宋承仁的馬車之前，又不經詢問就停下了轎子。

從某方面而言，這也是宋承仁的一種警告，就是想讓霍正源明白——南京城遍布著宋家眼線，所以霍正源本就無法瞞著周尚景私下里搞小作，也絕無能力與周尚景所代表的江南縉紳集團相抗衡。

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后，霍正源并沒有浪費時間與這個轎夫為難，而是冷著臉直接起離開了坐轎，邁步走向了前方不遠的宋家馬車。

與此同時，宋家家主宋承仁已經親自抬手掀開了車廂廂簾，態度親切的微笑招手道：“子固，快進來！老夫等你多時了，咱們同車而行，一路上也可以敘敘舊。”煇

見到宋承仁之后，霍正源也收斂了臉上寒意，拱手行禮道：“宋前輩，好久未見，可還健朗？”

“哈哈！吃的香、睡的穩，老夫很好，覺自己還能再活十年。”

就這樣，問候與談笑之間，霍正源已經登上了馬車，探進了車廂之。

隨后，馬車晃之際，已經再次向著瞻園方向駛去。

宋承仁依然是態度親切，笑瞇瞇的打量著霍正源，責備道：“子固啊，咱們兩人也是老相識了，怎麼你抵達南京已有近三月之久，卻一直都沒有想過前往東園探老夫，還要老夫主攔你才行？”

霍正源連忙致歉道：“晚輩對您一向是心懷敬意，也一直都想要前往東園拜見，但……晚輩越是尊敬您，就越是不敢隨意拜見，若是拜見前輩之后，卻因為雙方立場不同而產生了爭執，那晚輩就不知道應該如何自了。“

宋承仁則是面現譏笑，道：“這種場面話，就別在老夫面前說了！你與周首輔、王保仁、還有那個趙閣臣，雖然格作風各有不同，但本質上就是一類人，習慣于通過室謀劃決定勝敗，對于‘事以’、‘謀不可眾’的道理深信不疑，所以你們總是傾向于藏自己的想法、緒、計劃、乃至于行蹤，任何事都要而不宣，任何時候都要高深莫測，對不對？”煇

見宋承仁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想法，霍正源有些尷尬，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而宋承仁則是不以為然的緩緩搖頭：“老夫這個人城府淺，總是不適應這種事，所以當年才會急流勇退、主告老還鄉，只可惜……我宋家稍有出息的那幾個后輩，一個個也皆是這般子，把周首輔視為人生楷模，一舉一皆是要故意模仿，反而是認為我這個老家主不夠出息……”

說到這里，宋承仁表間滿是怨艾，似乎是對周尚景極為不滿。

霍正源賠笑聽著宋承仁的抱怨，但心中同樣是不以為然。

宋承仁當年之所以是急流勇退、主告老還鄉，可不是因為無法適應廟堂里的勾心斗角，而是當時“周黨”被德慶皇帝抓住了一個把柄，所以他就主站出來背黑鍋了。

如果宋承仁當真不認可周尚景的那一套作風，就絕對不會把宋家那幾位有資質的后輩盡數托付于周尚景教導。

另一邊，宋承仁抱怨了幾句之后，卻又話鋒一轉，再次說道：“不過，雖然這種彰顯高深莫測的行事作風不是好事，但若是過猶不及、矯枉過正的話，那就更不是一件好事了！這世上之事，最好皆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理應是于無聲之聽驚雷、于無之見繁花，若是把事鬧大了，那就會讓局勢失去掌控，滋生各種不可預測的變數，即便是推波助瀾之人，也同樣會到波及，稍有不慎就是傷人傷己、聰明反被聰明誤……類似的事，自古以來已經有無數教訓了！”煇

說到這里，宋承仁盯著霍正源，質問道：“聽說，‘聯合船行’如今就想要把事鬧大，宣稱縉紳豪族與皇莊太監之間的這場沖突，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各界各方的正常秩序，所以就準備率領商人罷市、組織河工罷工、號召學子罷課，以敦促七皇子殿下與周首輔盡快解決此事，是不是這樣？”

很顯然，在錢萊同意了霍正源的計劃、開始調“聯合船行”的力量展開行之后，宋承仁幾乎是立刻就收到了消息，所以才會與霍正源會晤，就是想要說服霍正源立刻停手。

對于宋承仁這般迅速就收到消息的事，霍正源也完全不覺得意外。

“聯合船行”在短短一年時間之就迅速蛻變為一個龐然大，關鍵就在于海納百川、兼容并蓄，無論是有“周黨”背景的戴逢福、還是有廷背景的白明宇，再或者像是錢萊這種背景稍弱一些、以南京鎮守太監作為靠山的次一級商賈，紛紛為了追逐巨利而加盟其中。

這些富商巨賈的背景與后臺各有不同，卻皆是因為“聯合船行”的厚利潤而團結一致，自然是迅速就迸發出了驚人的潛力。

不過，這些富商巨賈也只會在逐利方面眾志城，但他們的背景來歷終究是各有不同，同時也是各方勢力所安的眼線與應，在賺錢之外的各種事上就不可能團結一致了。

所以，當霍正源驅使“聯合船行”做事之際，也不可能守住，很容易就會讓宋承仁這樣的大人知曉消息。煇

霍正源早有預料、也早有準備，聽到宋承仁的質問之后，就微笑點頭道：“我也聽說了這個消息，但我覺得不是壞事！這個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應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質上就是把事遮掩了下去，并沒有真正解決問題，唯有把事徹底鬧大、無法收場，才可以讓各方下定決心，真正著手解決問題！

在南直隸境，縉紳豪族與皇莊太監的矛盾由來已久，也是日益激化，近年來總是聽到傳聞，說他們雙方為了爭奪水源、佃農、耕地而爭斗不休，時不時還會發生小規模械斗與死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鬧出更大子，依我看來……趁著首輔與七皇子殿下現在皆是在南京，還是趁機把這件事徹底解決了比較好！”

見霍正源完全不理會自己的警示，依然想要利用“聯合船行”把事鬧大，宋承仁不由是面一沉，再次警告道：“霍學士，玩火者必自焚啊！這幾天以來，你應該已經深刻到了南京局勢的危機四伏，前天傍晚的那場踐踏、昨夜城外的那場洪水……誰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怎樣的幺蛾子，你是一個聰明人，又何必讓自己卷進這場風波之中越陷越深？”

霍正源搖頭道：“就是因為晚輩不算癡笨，所以才有所覺悟，想要主參與這場風波、設法引導局勢走向！唯有如此，晚輩才會引起各方勢力的忌憚，也才有機會與各方勢力討價還價，反而是更有機會保全自己與邊人……否則，晚輩在各方勢力眼中就只是一個無關要的小角，可以隨意敲打威脅，被用來殺儆猴，就算是事外，也依然會不斷到各種意外事故的無辜波及！”

說完，霍正源終于是不再藏鋒芒，目與宋承仁對視，悠悠道：“就以宋前輩為例，您剛才責怪晚輩一直沒有前往東園造訪，但以您在南京城的影響力，應該早就知道了晚輩這段時間以來的行蹤，也同樣沒有召喚晚輩相見……但晚輩今天剛剛才有了作，您就主現相見，期與晚輩達協議、化解誤會，不正是說明了晚輩的這般想法沒錯嗎？”

宋承仁深深看了霍正源一眼，點頭道：“看來周首輔的評價沒錯，子固你果然是大變！你剛才說，自己鬧出這般靜，就是想要引起各方重視、與各方討價還價……卻不知，你是想要在哪些事上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