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要做就做千里馬
力班衙差分好幾隊,遊走在縣城大街小巷喊話。
百姓們從一開始的慌,生生被他們喊得鎮定了下來,甚至還有點想笑。
新來的年輕衙差們不講那些文縐縐的腔,喊的話都是連哄帶嚇的,整個就是不加掩飾的混不吝。
「爺,時時刻刻要死人的瘟疫怎麼被你們說得輕飄飄的啊~知道的是拉去治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福呢!」中年婦人著門探出頭去笑罵了幾句。
喝葯不花錢,飯有人做,裳有人洗,要不是還得伺候一大家子,都想去過過有人伺候的生活…
笑嘻嘻地又問:「爺,你說的那個挨刀到底嚇不嚇人的啊,該不是要割放的吧…」
蓄著八字小鬍子的年輕衙差噗的一聲把剛喝進裡的水噴了出去,沒好氣地回頭瞪了一眼,「就你們西街這片事多,你就是不想讓我好好喝水唄!」
大中午頂著日頭喊得嗓子都冒煙了,坐家門口石階上喝點水都不給安生!
「沒有沒有,咱也是看你長得和氣才敢搭話的呀!我家裡有晾好的夏枯草茶,爺要裝一筒子潤潤嗓子麼?」婦人尖瘦的臉上始終掛著笑,一點也不怕他。
現在的衙差可不像以前的了,只要安分守己,他們從來不為難百姓。
即便家住在西街尾段,也是最窮的那一小塊,衙差們的態度也沒多大不同。
安大人來之前,衙差巡邏不來西街末尾,一到中段就返回。
因為這裡常年又臟又臭,特別是夏天,臭氣熏天,蒼蠅蚊子滿天飛,到是垃圾和人畜屎尿。
這些衙差來了之後挨家挨戶踹門,把整片住戶罵得狗淋頭,罵完就讓大夥出來清掃巷弄地面,填沙土,鋪青石板。
還劃了地加建了一排茅廁,一家半個月,每三天清洗一回茅廁站人的圓木排。
一開始大夥還不習慣,原先只有三間公用茅廁,有時候娃子在外面玩,憋不住了哪管得了那麼多。
三間茅房蹲位搶手,糞也搶手。
即便有些人家裡有茅房,外面的糞坑漚得是很熏人,那可都是好,不要白不要。
因為搶糞沒鬥打架,後來衙差們索在所有茅廁門上了一張表,一個茅廁對應哪幾家人,保持衛生歸他們,糞也歸他們。
鋪了新石板的街道也不準再丟垃圾,被逮住了舉報到縣衙,就得罰掃街三天。
現在的西街今非昔比,窮還是窮,不過住得舒心多了。
大夥也學南街東街那邊的院子,從山上挖兩棵皮實的花回來種,開花的時候看兩眼確實覺得很養眼。
年輕衙差接過婦人遞出來的大提壺轉遞給同伴,在袖袋裡掏了一會,掏出來一個拇指頭大小的小紙包遞過去,「喏,給你家狗蛋和二狗甜甜。」
「這…這多不好意思…」婦人盯著眼前的小紙包眼熱得很,猶豫著要不要接。
「嗷!是雜貨鋪里的糖角子!」還沒等婦人做決定,一隻髒兮兮的小黑手出來一把搶過去就往裡跑,「哥~哥~有糖角子!」
「嚷那麼大聲作死麼!」年輕衙差咬牙低吼,「我就只有這麼一顆!」
那還是東街雜貨鋪掌柜為了謝他帶人給他們家接種疫苗,在罐子里抓了一把塞給他的。
他也沒捨得吃,都藏枕頭底下準備過兩天讓去他村裡的兄弟給帶回家的,出來的時候拿了一顆,想著等會到了最末尾的老楊家拿給紅妹吃。
因為紅妹長得好看…咳…
「嗐,家裡娃子不懂事,我一會就去揍他!謝謝爺,謝謝爺!」婦人連聲道謝,轉急急地往裡跑。
「老七,你這子怎麼不像傳聞中那樣呀?」旁邊的中年衙差笑呵呵地把竹筒遞過去,「我聽說你在你們村那可是村裡一大害,哈哈…」
「去去去,趙哥拿我說事~」他吊著眉咕咚咕咚往裡灌涼茶,夏枯草涼茶清香沒有苦味,他眉眼舒展地坐下,「咱們的底細擺在大人面前,哪個都不榮。」
縣衙里的兄弟有一個算一個,誰的底子乾淨好了?
按大人說的原話那都是害群之馬!
不過大人又說了,害群之馬有什麼好做的,要做就做千里馬,寶馬!
只要能為縣衙盡職立功,大人說了,到時候舍了臉面也要替他們討嘉獎,最起碼能讓他們的子孫讀書考科舉!
就憑這一點,縣衙里的兄弟們團結互助擰一繩,什麼苦都能吃,卯足了勁要給子孫掙個好份!
要是哪個子孫出息了,考中個秀才也是耀門楣的!
再也不做下九流!
婦人去而復返,手裡拎著一個麻繩小網兜,裡頭兜著四枚蛋。
笑瞇瞇地遞出門,「得了爺的糖角子,兩個娃子了一口樂得在地上打滾~嗐,家裡也沒什麼好東西,養了兩隻老母,蛋你們拿回去吃。」
「不得行不得行,我們縣衙伙食好的。」年輕衙差推著不要,「縣衙後院養了呢~」
去年旱那樣,能在這片窮人區活下來的老母可比人還貴。
都是命子。
蛋也不是自家吃的,那都是留著拿去換鹽換布頭的好東西。
「拿著拿著,別嫌,這四個蛋也換不來一個糖角子,還是我娃佔了大便宜。」婦人不由分說往他手裡塞,「咱們現在可喜歡你們這些爺了,都是好人,都是好人吶…」
雖說那接種疫苗的還沒到這邊,不過既然過來喊了,遲早會來的。
都聽清了,人蔫兩三天,這輩子都不怕天花了…
多好啊,們這些窮人也能跟那些富人一樣,不花錢就能得這天大的恩惠。
「咳…」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上個月他還被人在背地裡罵遍祖宗十八代…
這會子又是送蛋,又是說他是好人,就,彆扭的。
也開心,心窩子乎乎的。
「啊,那什麼,行吧。」他接了網兜,迅速掏出兩枚蛋放在地上的壺旁邊,扯著中年衙差撒就跑,「我跟趙哥一人一個,都別出門啊,明天早上就到所有街巷中後段種痘啦~」
「嗐~跑這麼快跟被鬼追似的…」婦人笑著搖搖頭,把門外的壺和蛋收回來,「從來沒見過到了衙差手裡還能往回退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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