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平穩行駛在路上。

車夫在前頭趕車，車里坐了四個人，沈縣令，袁師爺，趙里正，還有在回村半途捎帶上的趙二狗。

趙二狗去的是稍微繁華一些的河口鎮，他和醉仙樓吉祥酒樓的掌柜都是老人了，一家送了一斤多，又在鎮上瞎晃悠了一趟才回來，回家的半路上，遇見了縣令大人的馬車，就被捎帶上了。

沈縣令心中激著驚喜，這一路過來毫沒有消退。

他掀開車簾，看到了大河村，田里的稻子收了之后，只留下稻樁，只有淺淺一層水。

大河村的土地一般都是休，水田冬休，旱田春休，目的是保持土地沃，一般只有家中地的人家才會一整年折騰同一塊地。

這時候還沒霜降，秋種的事可以慢慢來。

馬車沿著主道慢慢駛向村中。

沈縣令一直在看田地，突然，他看到了一個悉的影，忙喊道：“停一下。”

馬車本來就不快，瞬間就停了，沈縣令扶著車門下去。

這段時間沈縣令忙忙碌碌瘦了不，以前有肚子，而今肚子沒了，臉頰凹陷下去，戴著烏紗帽，穿著服，倒也顯出幾分氣勢。

他負手走在主道上，朝田埂邊上的幾個孩子走去。

坐在田埂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沈縣令的親兒子，沈正。

沈縣令遠遠看到一個后腦勺，就把自己兒子認出來了。

他就是想看看，他這個傻兒子一天天的在大河村干什麼，他不聲慢慢走近。

沈正一上午都在祠堂和程昭看書，他能拘著自己看大半天已經算很了不起了，于是下午就出來放風。

他在田間找了塊干凈的干草地，翹著咬草。

有兩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從他面前經過，兩個小丫頭在聊天。

“我娘生了很重的病，阿說我娘要死了，死了是啥意思，就是以后都沒了嗎？”

“死了就是變星星到天上去了，這是我嫂子說的。”

小姑娘雙眼亮晶晶：“那我娘就算死了，也能在天上看著我對嗎？”

“狗屁！”沈正將里的草吐出來，哼了一聲，“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了埋在地下，被蟲子吃的干干凈凈，變一堆黃土……”

他小時候也有人騙他，說娘死后變了天上的星星，總有一天會回來，小時候什麼都不懂，信了。

一直在期中長大，希娘能回來，可事實上呢，娘就在冰冷的棺材里，變了白骨，他甚至都記不清娘長什麼樣子。

與其給這個孩子希，還不如殘忍的告訴，人死了就是死了，什麼都沒了……

小姑娘瞪圓了眼睛看著他，想辯駁什麼，卻不太敢。

眼前這個人是縣令家的爺，爹娘都說過了，不許去招惹沈爺。

另一個小姑娘一張，嗚哇一聲大哭起來：“沈爺，你是壞人，我討厭你，我娘不會死的，不會被蟲子吃掉，你是壞人……”

沈正有點慌，他可不是故意把小姑娘惹哭的。

他正要說點什麼，后領子突然被拎住了。

整個大河村，還沒有人敢拎他的后領子，就連趙大嬸也不敢。

他帶著怒意回頭，卻對上了沈縣令盛怒的眼眸。

“好你個沈正！”

沈縣令都快氣炸了，他看到兒子和兩個穿的破破爛爛、骯臟不堪的小姑娘說話，還以為兒子終于長大了，不再嫌棄這嫌棄那，懂得恤民了。.七

卻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欺負才六歲大的孩子，還是個孩子！

“仗著縣令之子的份，就在村里逞威風，你但凡對付個五大三的男人，我也敬你是一條漢子，你竟然逮著小姑娘欺負，你說，你到底干了什麼？！”

沈正怒聲道：“我什麼都沒做，就說了句實話，自己要哭的，跟我有什麼關系！”

“還敢狡辯！”

沈縣令揚起手就要一耳扇過去。

這一耳，很大力度。

在半空中，卻被里正給制止了：“縣令大人，孩子這麼大了，不能打……”

里正握住了沈縣令的手，又害怕的趕松開，生怕被沈縣令治罪。

沈縣令冷著一張臉：“沈正，你跪下，背一遍我們沈家的祖訓！”

“憑什麼！我沒做錯事，憑什麼要跪下！”

沈正氣瘋了。

大庭廣眾之下他耳，還要他下跪，他是犯了什麼滔天大錯嗎？

說句實話怎麼了，說實話就算不適宜，也絕對沒有大錯！

他頭一甩，順著田埂跑掉了。

“逆子！”

沈縣令的脯劇烈起伏。

里正和袁師爺大氣都不敢出，趙二狗皺起眉，默默地后退兩步，迅速的將程彎彎了過來。

他總覺得，沈正不會這麼混賬欺負小姑娘。

他沒有立場幫沈正說話，但他娘一定可以。

程彎彎在院子里忙著清掃窩鴨棚，順便盯著大家干活，一些賣力的自然是留著，一些懶的明天找個由頭開了，盯著看了小半個時辰，竟然連一個懶的都沒找出來，看來里正找的人都是靠得住的，一個個不得使出渾的力氣。

“娘，出事了！”

趙二狗火急火燎的沖進來，抓著程彎彎就往外走。

一路上將況簡單的說了一遍。

程彎彎知道縣令大人過來是為了再生稻的事，結果正好到了沈正這茬事。

和沈正朝夕相了這麼久，很清楚這孩子的子，任傲，不輕易低頭，很聰明，遇事有自己的想法，家中的小小鴨沈正都舍不得欺負，又怎麼會去欺負村里的小姑娘呢。

看來沈縣令對自己的親兒子也不太了解。

走到田埂上時，看到里正在跟縣令大人說再生稻的事，不過縣令在走神，一張臉鐵青。

看到程彎彎過來，里正莫名就松了一口氣，匯報道：“大人，大山娘來了，讓跟大人仔細說一說吧。”

沈縣令的臉還是很沉，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致。

剛剛來大河村時，滿心激，看到親兒子后，猶如有一盆水澆在了頭頂，頓時心涼。

政績再好又怎樣，兒子不，他做人也是失敗的。

“大人，請聽民婦一言。”程彎彎走過去，緩聲開口道，“沈爺住在民婦家中，一共半個月，沈爺有沒有仗勢欺人，這件事民婦最有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