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跑還一邊張兮兮的到觀，分明在自家，愣是演繹出一種做賊般的效果。

    王江是最後一個進來的。

    進門前，他親自往外看了幾眼，然後慎重的關上門扉。

    一群五公縣的麵人在大圓桌邊圍坐一團，眼瞅著正中的大陶罐，渾上下寫滿。

    師雁行正道：“咱們做廚子的，自然是想著將最好的東西呈現給客人，可這好與不好，不親口嚐嚐怎麽能行？”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表示讚同，抹舌道：

    “是極是極，師掌櫃這話說得對極了！”

    “就是這麽個理兒，咱們誰出鍋前不得嚐嚐鹹淡啊！”

    “對，更何況這還是招待貴客的，萬一出了岔子怎麽擔當得起？”

    王江：“……”

    臉呢？都不要了？

    師雁行親自抱進來一摞碗，挨個舀湯。

    大油都已經撇出去了，剩下的全是濃華，而不膩，香而不頂。

    湯底白微微泛著淺黃，款款冒著熱氣，看上去溫暖又溫。

    當然，也貴。

    一大罐子湯，架不住人多，最後每個人隻分得一小碗。

    師雁行先朝王江拱了拱手，一本正經道：“這罐子裏麵用的上等瑤柱，是由王掌櫃提供的。”

    眾人整齊地轉向王江，整齊地拱手，整齊地道謝。

    “王掌櫃高義！”

    王江：“……好說。”

    頭一次他被謝得如此渾不自在。

    分明是一群人拱手，但總覺得好像在上墳。

    而他就是那墳包包裏的人。

    王江木著臉去看師雁行。

    他覺得這姑娘就是故意的。

    師雁行忍笑道：“得了，涼了就不好吃了，咱們趕嚐嚐鹹淡。”

    眾人聞言如夢方醒，抹著哈喇子去端碗。

    “對對對，趕的，趕的，涼了就不香了。”

    “真喝呀？”

    “後日才是宴席呢，這會兒不喝，難不還倒了？”

    “那還有假？！來來來，我幹了你們隨意……”

    廚子的事兒能搶先嗎？

    這負責，這嚐味兒！

    一時間門，包廂裏全是咋吧兒的聲音。

    鮮！

    真是鮮呀！

    就是口之後有那麽一瞬間門，好像連思考都不能了，整個人飄飄然如羽化而登仙。

    這種味的衝擊來得緩慢而堅定，順著管一路往下滋養五髒六腑。

    你幾乎都能想象到肺腑隨著這熱度和溫緩緩舒展的愜意姿態。

    回過神來之後，任你絞盡腦也不能想象出除了鮮之外的第二種形容。

    就是一個“鮮”。

    一碗九湯下去，食城眾掌櫃連著好幾天念念不忘，再吃什麽都有點悵然若失。

    除卻巫山不是雲吶！

    彼此間門倒是和諧了不。

    嗨，畢竟也是一起搶過知州夫人頭茬的人了！

    一起扛過槍，一起喝過湯，這革命戰友般的誼沒得說。

    在食城眾人的共同努力下，潘夫人的宴會圓滿落幕。

    因為與會的大多是各家掌門眷，遠比周雅的小夥伴兒們更有話語權，都不用往上請示，自己就能做主。

    瀝州城中的食們早就吃膩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新鮮的，誰不想嚐嚐？

    有杜知州和周通判兩個帶頭，食城的實力不言而喻。

    哪怕就算平時不好食的，聽說了這風，也忍不住想要試一試。

    嗨，咱們一輩子當不了，做不了宰，可如今有兩位大人及其家眷都說好的，難道還不能嚐一嚐了嗎？

    到不了人家那位置，嚐嚐人家吃過的東西也算了了心願啦！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食城接大小宴會就接到手。

    不知不覺間門，瀝州城已經刮起一新流：

    五公縣食城籌備的宴會才是最頂流的。

    風聲傳出去之後，也有不本地的酒樓食肆不甘心被外來戶搶了風頭，也學著推出什麽幸運的喜球模仿低配版，又或是幫著各家各戶置辦席麵什麽的。

    奈何這些貴客們從來就不缺錢，自然犯不著去弄這些東施效顰的。

    不過“中產階級”們自然不敢跟頂流階層爭搶，又耐不住寂寞，隻得退而求其次，倒是幫那些效仿的酒樓貢獻了不營業額。

    隨著訂單越來越多，喜球的“弊端”也逐漸暴出來：

    如今的餡兒都偏甜膩，雖說迎合了絕大部分消費者們的喜好，但說不得也有那些不吃甜的。

    就比如說許多男人們時常聚會，不得推杯換盞，酒過三巡喝得正酣時，忽然冷不丁端出來一盤可的喜球……

    倒不是說不好，可怎麽都覺得這兩個場景不大搭。

    於是師雁行又順勢推出了酒心係列。

    乖乖，這可真是把酒人士們的熱徹底引了！

    來了州城這麽久，食城眾檔口的掌櫃們其實一直有些不安。

    畢竟本錢出去了，如果買賣進行的不順利，可算是本無歸。

    但現在，這種不安沒了！

    一群人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洗的眉開眼笑，恨不得做夢都笑醒。

    每每見了師雁行，大老遠就拱手問好，那一個笑容可鞠。

    雖是十月的下旬，冰雨紛紛，可大家夥兒的心吶，卻跟燒了熱炭似的！

    偶爾師雁行要做點什麽，都不必親自開口，但凡流出那個意思來，一群人幫著替置辦！

    “哎呀，師掌櫃呀，怎好如此見外，有什麽事何須您親自手？吩咐我們一聲也就是了！”

    “對嘛！這業有專攻，您何該就是做大事的，如此微末小節就放在一旁吧！”

    “放下，快放下，大材小用了不是？”

    師雁行：“……”

    你們這熱得讓人有點招架不住。

    雖然沒有親自試過，但是師雁行覺得現在但凡再想做點什麽大計劃，完全不用再考慮王氏兄弟的。

    隻需登高振臂一呼，響應者必然群起！

    這就是真金白銀搞業績的號召力。

    曾經舉步維艱的食城生意終於正式踏上正軌。

    現在完全不必他們去外麵招攬買賣，買賣自己就找上門來，甚至做不完！

    好像錢一下子好賺了。

    今年的第一場薄雪飄下來時，師雁行正披著薄鬥篷，抄著袖子看街景。

    “掌櫃的，外麵涼，您捧個手爐吧！”

    胡三娘子遞上手爐。

    作為從縣城跟到州城的心腹，親眼見證了食城的長，但更震撼於自家東家的崛起。

    從小小一家店麵到如今的規模，城中各路達顯貴都是自家客戶，簡直就跟做夢似的。

    師雁行似乎看出的心思，著手爐笑道：“萬事開頭難做，買賣也是這樣……”

    低頭看了看緞子的手爐套，一時慨萬千。

    曾幾何時，們娘仨窮得叮當響，明麵上的錢加起來也不過十八個銅板，想做點便宜的大碗菜買賣，還得讓江茴當鐲子。

    後來要去鄭家做菜，為了置辦幾件麵裳，還要打細算買棉布……幾十文錢而已。

    可如今呀，都好了。

    你看，連手爐套子都是綢緞的。

    當資本和人脈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形品牌效應，賺錢也不再艱難。

    大家看的不再是哪家店，而是你這個人，你這份本事。

    說的直白一點，將來的某日師雁行離開食城也不必擔心沒有客源。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師雁行”三個字才算是在州城備了真正的價值。

    以後隻要不出意外，師雁行說好的，就絕對會有一群人無條件盲從！

    這就是客戶的粘。

    胡三娘子似懂非懂的點頭。

    “雖是不一樣的行當，可這道理聽上去卻有些耳，就好比早前我初行時沒人瞧得上，可後來漸漸打出名頭，大家也來主找我了。”

    師雁行笑著點頭。

    “就是這麽個理兒。”

    所以隻要過了那條分水嶺，窮的越窮，富的越富。

    “對了，掌櫃的，”胡三娘子又想起來一件事，“那胡先生問您什麽時候畫像？”

    胡先生就是之前那位畫師。

    師雁行不忍人才凋零，就教導了他西方畫技中的暗和線明暗對比。

    胡先生聽罷，也像模像樣弄了一堆幕布，上麵擺著什麽蘋果梨啊，圓球啊，方塊啊，甚至是各種雕像，每天練習勾勒，就很廢寢忘食。

    因胡先生幫忙畫了這一堆菜單子，賺了不錢，省吃儉用的話小半年無憂，暫時都不必為生計發愁，就一心研究畫畫。

    胡三娘子見他與自己同姓，又是個癡人，私下時常照顧。

    某日就對師雁行笑，“掌櫃的生得這樣容貌，又是這個年紀，還立了這般事業，不如畫個像留念。”

    師雁行一想，這倒也是。

    現在這個年代沒有照相機，不留下自己的影像可惜了，遂請胡先生幫忙作畫。

    胡先生十分激，每天單獨出半個時辰幫寫生，又讓笑。

    師雁行坐在那兒也不清淨，雖然不，可腦子一直在轉。

    也不知怎麽的，突然有一天胡先生拍掌大讚，“掌櫃的笑得極！不知在想什麽，以後畫像時就這麽笑吧！”

    因他總鬧著要拜師，師雁行又不肯，後來隻好退而求其次，也跟著胡三娘子和三妹們掌櫃的。

    師雁行從思緒中回神，聞言端莊微笑：

    “想錢。”

    啊，賺錢使我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