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即是如此，你便下去吧。我現在畢竟是在接懲罰，你在這兒呆久了不好。”郝帥垂了眼眸，輕聲說。

    四皇子站起來，恭敬地朝著郝帥行了個禮，這才慢吞吞的轉離開。

    宮裏的太廟位偏僻，出來以後，要走上一段距離才能到皇子的住所。

    因著蕭妃的失勢，四皇子的行事作派也低調了許多，便是住上，也由著皇上隨意安排，住在了國子監裏麵，毫不起眼的偏殿中。

    四皇子慢慢的走在夜中，旁沒有隨侍的小太監。

    倒不是落魄到連個小太監都沒有，隻是四皇子自從備冷落以來，便不再相信任何人。

    為了讓自己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境，他更是任何事都親力親為，時間一長，倒是真的不用太監宮在邊伺候了。

    先前去太廟，手上也隻是提了個食盒，現如今回去的時候連個燈籠也沒有。

    若是其他地方也便罷了，宮裏是宮燈照耀，雖不至於像白日裏那麽明亮，但看清楚腳下的路，也是不難的。

    可這太廟實在太過偏僻，夜裏也不會有主子過來。

    宮道上，小路旁，便自然不會有燃燒著的宮燈。

    隻餘了夜空中掛著的一殘月，向靜謐的宮城揮灑著淡淡的暖銀的輝。

    這樣的輝，是沒辦法照亮整個皇城的。

    那些微弱的線，輕飄飄的流淌在樹梢枝頭，夜風輕輕一吹，樹枝隨風擺，發出‘桀桀’的聲響。

    再配合上影影綽綽的月暗影，別說讓人心中安，隻要不讓夜行者心頭發拔就跑，便是好的了。

    四皇子就是在這樣的夜中，緩緩前行的。

    他實在是喜歡這樣的黑暗，隻有在這樣的暗夜中，才不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隻有在這樣空無一人的夜裏，他才能夠做自己。

    任憑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在心頭狠狠的激。

    “你怎麽這麽久才出來？”一道聲音悠悠傳來，四皇子一驚，立刻停下了腳步。

    “二姐還在這裏？怎麽？這麽夜的天，三姐不害怕？”四皇子冷冷一笑，借著夜的掩藏，他倒是不怕心裏的想法被小丫頭窺探了去。

    聽到四皇子的回答，小丫頭才上前一步，有些張的說：“如何不怕？隻是有些問題沒想明白，想要問問你。”

    “哦？三姐想要問什麽？”四皇子雙手背在後，垂首看著不甚清晰的廓。

    “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我越想越覺得不對，你似乎是話中有話。”小丫頭的心思是單純，可並不傻，即便是當時沒有放在心上，可事後回想起來，總是能覺察出不同尋常的味道的。

    四皇子心頭一笑，聲音裏，卻是有些迷惘。

    “三姐說的是什麽？我所知道的都說了，哪還有什麽話中話？”

    “你別裝傻，你說，先前是五弟站在紫晶樹的旁邊是吧？原本我也沒在意這個事，後來你一提醒，我倒是認認真真的回想了一下，我好像並沒有到紫晶樹。小七的母嬤嬤了一聲，嚇了我一大跳。那紫晶樹便是我一不小心掉的。所有人都以為是這樣，就算是連我自己，都沒有懷疑。可是，那紫晶樹那麽重，倘若是輕輕一，必然是掉不下去的。再說了，若是我倒了它，我怎麽會一點也沒察覺？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可五弟站在旁邊，倘若如你所說，是五弟把紫晶樹下去的，那一切就說得通了。”小丫頭認認真真的看著四皇子，把剛才自己在門外分析的事講給他聽。

    四皇子聽在耳朵裏，也不作聲，隻是沉。

    “喂！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小丫頭拉了拉他的袖子，隨即恨恨的說：“這五弟也太壞了，自己做下的事，承認了就好，偏偏看著爹爹娘親罵我的時候，便自己躲到一邊去，還難為哥哥為了護著我，被爹爹責罰。”

    四皇子癟了癟，似是無意。

    “你這麽說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我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奇怪？哪裏奇怪了？”小丫頭歪著腦袋著他，小小的眉心皺著。

    “二姐剛剛也說了，那紫晶樹很沉，就算是你，輕輕一之下也不會倒，三姐，五弟才隻有六歲，還沒有你的力氣大呢。若是連你都不能輕易倒，他還能倒嗎？”

    “你這麽說，有道理啊！”小丫頭眨了眨眼睛，“可在那旁邊的除了他就沒有別人了，若不是五弟，那還能有誰？”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的是，不會是五弟無意下去的。”

    “不是無意的還能是什麽？難不還能是有意的”小丫頭翻了個白眼。

    原本是隨口一說，可話一出口，便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不是無意的，可不就隻有有意的了嗎？

    “四弟，你說，會不會是五弟故意下去的？”小丫頭抬了頭，雖然麵前的隻有一個模糊的廓，但此時此刻，這個廓竟然能讓到無比的心安。

    從前的，從來都是隻相信郝帥一個人的。

    在小小的心靈當中，也唯有哥哥郝帥，是這世上頂頂聰明的人，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可是，沒想到從前不顯山不水，一直跟在自己後作為小跟班的四弟也這麽厲害。

    眼中的崇拜濃了一分，可夜濃到化不開，倒是把這份崇拜掩了下去。

    四皇子裝模作樣的搖了搖頭，以極不確定的語氣說：“不會吧，沒理由啊，五弟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紫晶樹摔碎了，對他也沒有什麽好啊。再說了，紫晶樹倒下去，砸到了小七，又有什麽好呢？他畢竟也是小七的哥哥，想來也不會有這樣的壞心眼的。”

    “是什麽哥哥？他和咱們不過都是父皇的孩子而已，又不是同一個娘親，能是什麽好哥哥？”小丫頭抬高了音調，“一定是這樣的，四弟，你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和我們是一條心的。他不像你，隻有自己而已，他還有一個娘親，若是有朝一日，他娘親得到了爹爹的寵，那他便能替代哥哥在爹爹心裏的位置。到了那時候，我，還有哥哥，還有娘親，我們又隻能回到從前的日子了。我不要回到那樣的日子，我不要爹爹喜歡上別的嬪妃，所以，四弟，你一定要幫我留著心，這件事，他若不是故意的便罷了，若是故意的，那就糟了。”

    小丫頭很是擔心，又把四皇子當了自己人，才對他說了這些話。

    說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

    四皇子心裏又驚又氣，深深呼吸了幾下，才勉強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三姐，這些話，你都是聽誰說的？”

    “聽誰說的？自然是聽宮裏的宮們說起的。不過我知道，們說的沒有錯。自古以來，哪個皇帝的後宮不是一堆人？虧得咱們娘親厲害，才能讓爹爹的心都放在咱們的上。可是誰知道將來是怎麽樣的？萬一爹爹看膩了娘親，又喜歡上了惠妃又或是麗妃怎麽辦？他要是喜歡了們，就不會再要我了。”

    小丫頭氣呼呼的說著，雙手的了拳頭。

    從前，聽宮們私下議論的時候，總是很生氣。

    可是聽得久了，一次又一次，便也當了真。

    有些事埋在心裏，時間長了便會紮了，發了芽。

    小丫頭是經曆過苦日子的，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爹爹，一定要好好的守住得來不易的幸福。

    四皇子沉默著，心裏如同被塞了一整顆爛掉的梅子一般。

    又酸又臭！

    雖說很明白現在應該暫時蟄伏，以圖來日。

    可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有多久。

    從前他有多麽的心高氣傲，現在就有多麽的灰頭土臉。

    突然覺得很是煩躁。

    他不想忍小丫頭無意之間的奚落。

    更不想聽說現在有多麽的幸福。

    所有的開心與幸福，都像一燒得通紅的刺，毫不留的進他的皮，讓他痛不生。

    咬了咬牙，從牙中出不甚清晰的幾個字。

    “好！我會留意的。”

    “嗯，若是你發現了什麽，一定記得要及時告訴我啊。”小丫頭不放心，再一次的代。

    “好！”四皇子垂著腦袋，任憑接連展的樹葉帶出的一整片一整片的影打在眉間眼底。

    “三姐還有事嗎？要是沒有的話，就早些回去吧。母後正在氣頭上，要是讓知道你這麽晚還在外麵晃，一定又會生氣的。”

    說到自己的娘親，小丫頭的怒容即刻變了酸。

    “哼！現在哪裏還會關心我回不回去？自從有了小七，的心裏便全部都是小七，我和哥哥，怕是早就被給忘了。”

    上雖然說著氣話，但對於郝枚，小丫頭還是有著畏懼的。

    一麵嘟囔著，一麵轉，剛想要走出去，卻又猶豫著站住了。

    “又怎麽了？”一時之間沒掩飾住，四皇子的聲音裏麵充滿了不耐。

    好在小丫頭沒心思顧上他，了脖子說：“天太黑了，這裏好可怕。”

    “你的婢呢？”四皇子皺眉問道，今夜心不好，真是一刻也不想再跟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