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擔憂，再憤怒，該過的日子還是要過。正如那句話，自己約的啥，含淚也要做完。

    趙庭三萬餘兵馬援助廣西，總不能再接連取得鐔津、平南大捷後，就這般灰溜溜地跑回去。縱是秦寒投元，也得試試他們的斤兩再說。

    在平南縣府衙吩咐蘇泉等將不得再派信差去聯係抗元軍以後，趙庭率眾趕往軍營中監造司。

    馬蹄鐵雖小，但對於騎兵來說卻是利。有這種利，騎兵戰馬戰外折損的數量將會大大減。

    他到時，監造司裏正熱火朝天，打鐵聲不絕於耳。

    趙庭所過之，沿路士卒皆是跪拜，趙庭隻是擺擺手，讓他們起來。

    那些鐵匠見得皇上親臨，更是幹得熱火朝天。在院子角落裏，已經堆著無數的馬蹄鐵。

    隻是隨軍的鐵匠畢竟不多，原本隻需要幹些修補兵的活，此時縱是幹勁十足，進度也仍是有些緩慢。

    趙庭細細瞧過牆角對著的馬蹄鐵，大致估算出數目，微微蹙起眉頭來。

    平南打敗，阿裏海牙勢必不會任由南宋壯大，會要還以，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攻來。以這樣的進度，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大戰起始之前鍛造出足夠的馬蹄鐵，給騎兵都裝備上。

    誰都能預料得到，接下來將會是場大戰，興許阿裏海牙會全力以赴。

    “這樣下去不行啊……”

    趙庭自顧自在院子裏踱著步，眉頭始終微微皺著。

    周圍的人也不知道自家皇帝這是在煩憂什麽。馬蹄鐵的出現已經讓他們極為高興了。

    “流水線！”

    忽地，趙庭猛拍自己的腦門，出滿臉的喜。

    他旁邊有幾人登時嚇得跪倒在地上，還以為趙庭又什麽風。

    趙庭卻也不理他們，匆匆走到那些個鐵匠旁邊，興致衝衝道：“你們別這般各做各的，分幾人燒鐵、分幾人捶打、分幾人淬水、分幾人打磨，如此試試，看看速度能不能加快幾分。”

    鐵匠們雖然不解，但趙庭有命，自然還是得按著他的辦。

    一時間，幾個老師傅很快分配下去。技藝差些的淬水、打磨，技藝好些的則是捶打。

    而拉風箱的活，自然還是那些學徒幹。

    趙庭在旁邊看著。

    原本這些師傅們都是各做各的，整套做下來，如今分工，自然有些不習慣。但即便如此，不多時後，們驚訝發現，鍛造出馬蹄鐵的速度似乎還是要比以前快些。

    等到數十分鍾後，他們悉這樣的配合，速度更是又快幾分。

    鍛造馬蹄鐵的速度竟比之前要快上兩倍不止。

    個個老鐵匠的眼睛都亮起來。

    趙庭也是出喜。

    看來現代的流水線作業不是沒有道理的，這般效率，當真是堪稱驚人。

    監造司的吏們看著，隻覺得匪夷所思。分明沒有增加人手，僅僅因為皇上的法子，工作效率竟然要快上這麽多。他們看向趙庭的眼神中除去驚訝之外，約有著幾分……崇拜。

    如此年紀輕輕的皇帝，卻能將岌岌可危的宋朝發展這樣，而且接連取勝，當真是天降神龍也。

    趙庭坦然了這些崇拜的目，而後道：“以後各作坊也可以按照這樣的法子，分工合作，按步驟分配，工作效率定然能夠大大提升。”

    “皇上聖明！”

    一眾監造司大小吏連忙跪倒在地，真心實意地拍起馬屁，不，龍屁來。

    趙庭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這便離開監造司，又回到府衙練習劍。

    靜江府府衙裏。

    靜江府作為廣南西路軍政重鎮，大都督府級別，原本府衙裏住的是廣西南路安使。這府衙規模和奢華自然遠非平南縣的府衙可比。

    隻是此時，住在靜江府府衙裏的阿裏海牙心並不。府衙裏再好看的景，在他眼裏都如同浮雲。

    鐔津敗了，平南又敗了，八萬餘人，僅僅跑回來數千人，其餘全部被殺的被殺，投降的投降了。縱觀自己領兵的這些年，阿裏海牙不記得自己何時曾吃過這般大的虧。對，還有瓊州那三萬人，這樣算來，他帶來廣西南路的二十萬餘人馬，竟是已折損過半。

    阿裏海牙心裏很清楚，要是不滅南宋，那自己也沒必要活著回大都了。縱是回去，這顆腦袋也隻有被皇上砍下當夜壺的份。

    可是跑回來的將士所說的宋軍的那種神武，卻又讓得他不敢冒然進攻平南縣。

    現在的阿裏海牙可謂是有些進退兩難，心極差，以至於連府上的妾都被他狠狠收拾了兩頓。

    “哭哭哭，哭個卵子！本將都沒有哭，你在這裏哭個甚？信不信老子還揍你？”

    看著被自己揍得鼻青臉腫的小妾還貓在床角哭泣，阿裏海牙心頭的邪火止不住地又竄起來。

    這直嚇得那花容月貌，子玲瓏的妾簌簌發抖，忙止住哭聲，俏臉雪白。

    這個年代，老子打兒子，丈夫打婆娘，那都是天經地義，沒什麽道理可講的。更遑論是個小妾。

    “他的！”

    阿裏海牙見這樣，沒好意思再打，但心頭邪火出不去，便憤憤將屋的桌子給踢翻了。

    他雖是元朝大將，但也是人，是人就會有火的時候。而這種火，阿裏海牙習慣在家裏發泄，因為他很清楚，若是因為這樣的怒火而影響他對整個戰局的判斷，那樣的後果他才真正無法承。

    隻要能把氣順了，打起個把小妾又有何妨？

    若不是這小妾稍有姿，又生乖巧，會伺候人，阿裏海牙真能把給打死。

    畢竟剛剛小妾隻是給他按時稍稍輕了些力，就已經挨他兩頓打了。

    “大人！”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軍師的聲音。

    阿裏海牙瞥瞥小妾，走出門去，臉兀自不爽，“什麽事啊？”

    軍師臉上稍有竊喜，兩撇小胡子抖啊抖的，“大人讓人監視完章的軍馬，有消息回來了。”

    “如何？”

    阿裏海牙也來了些神，眼中帶著期盼。

    前兩天完章就派人給他來信，說當初降宋不過是無奈之舉，現在仍願為大元朝廷效力。

    軍師道：“完章斬殺了幾個宋朝的信差。”

    阿裏海牙眼中冒出，“此事當真？”

    軍師作揖道：“千真萬確。大人，如此，我們就可以完全騰出手來對付那宋朝小皇帝和文天祥了。”

    但阿裏海牙還是沉起來，沒有立刻表態。他生多疑，或者說，能到他這層次，沒有不多疑的。

    他在思量完章棄宋投元到底是真是假，之前，阿裏海牙是不敢信的，但現在完章連斬幾波宋朝的信差，也可謂是表現出了誠意。

    軍師看著阿裏海牙臉，小心翼翼道：“大人，要不咱們讓完章去打平南？”

    “不妥。”

    阿裏海牙搖頭道：“若是如此，必會寒了完章的心，怎麽說他以前也是張弘範手下大將。如今他再度棄暗投明，且不管真假，我都不能將他當作馬前卒。你且如此，先寫信讓完章率軍前往梧州蒼梧駐紮，再讓梧州守軍將領骨格力暗中盯著他。其餘各城軍馬勤加練，準備聽候本將軍調遣，攻取平南！”

    “大人……”

    軍師遲疑道：“梧州守軍有近萬人，難道我們就這般棄之不用？”

    阿裏海牙冷笑道：“萬人出征，總比後院失火要好。”

    他到底還是不能完全信任完章。

    軍師也是無奈，不敢再勸，免得到時候出什麽問題怪他，作揖過後，匆匆離去。

    阿裏海牙心頭越來越明朗，在臉上也是逐漸出笑容來。

    不管完章到底是作何打算，連斬宋朝數波信差，宋朝皇帝必然心生芥，君心惶惶。如此，他可謂是未戰先勝兩分，到時候十餘萬大軍再開赴雲南，示之以威，又再勝兩分，如此，縱然宋軍有那神的武，元軍也大可能取勝。

    隻要能將宋朝在平南的數萬軍馬滅掉，那宋朝，也就再掀不起什麽風浪。

    他阿裏海牙項上的這顆頭顱，自然也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