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聽到韓度的話，眼睛都瞪圓了。因為老朱小時候的經歷，在他的心里，最痛恨的就是貪污吏。而建立大明之后，老朱一直都是把懲治貪污吏，作為大明的第一要務來抓的。甚至為了能夠讓老百姓的冤屈有地方申訴，老朱還專門給百姓印發了大誥。百姓有冤屈，可以憑借大誥，直接將相關員押送到京城，由老朱親自過問。

可以說，在懲治貪污吏這件事上，老朱是歷代皇帝里面最積極的。

韓度沒有理會老朱，繼續解釋：“就那一個縣來說吧，一縣父母也只有一個人。一個人面對一個縣幾萬人，即便是縣作惡，那通常況下影響的也是數人。相反，縣里面的衙役則幾十，多則上百，他們要是作惡，到影響的百姓將會多幾十倍。而比衙役更多的，就是里長、糧長之類的人了。”

“這些里長、糧長人數眾多，深到每鄉每村。如果人品好的人擔任，那倒還好，對當地百姓還頗有益。但是一旦被猾之輩竊據其位，那不僅對百姓毫無益，反而會反過來嘯聚鄉里，欺百姓，禍害一方。”

老朱聽的愣神，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況。

詫異的說道：“真的是這樣？應該不至于吧。朕設立里長保甲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認為，這些人和百姓畢竟是鄉里鄉親，應該不會欺同村的人才是。”

老朱對于貪污吏的深惡痛絕，已經到了完全不再信任員的地步。寧愿讓百姓自己管理自己，也不愿意讓吏下鄉村去禍害百姓。

但是老朱就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權力這個東西可是能輕易改變一個人的。可以把一個從小到大與人為善的人，在極短的時間里面，變吃人的猛。這些人在鄉村之間，幾乎是有著無限的權力，偏偏這種權力縣衙還管不了。里長、糧長制度在最開始的時候是好的，可是偏偏老朱設立了這種制度，但是卻沒有把這些人納到監督的范疇里面。

而隨著這些里長、糧長父死子繼，一代代的積累下來，便在百姓和員之間誕生了一個奇葩的階層，鄉紳。

屠龍年，終究還是為了惡龍。

韓度聞言，苦笑一聲，朝老朱解釋道：“皇上，沒有被監督的權力，那對于百姓來說就是一個天大的災難。現在還好，這些初代的里長、糧長還沒有回過神來，完全不知道怎麼去運用它們手里的權力。等到他們將來反應過來之后，這一個個的鄉村就會變完全獨立于他們的一畝三分地，風吹不，雨潑不進。”

韓度兩眼向虛空，嘆了一聲，繼續說道：“他們在自己的地盤上，完全可以做到一言堂，百姓是對是錯，完全靠他們一張說。到了那個時候，就連朝廷想要手進去，也恐怕鞭長莫及。有些地方家法甚于國法，就是這樣形的。”

老朱聽完，神冷冽。他想要反駁韓度的話，張張卻有什麼都說不出來。家法甚于國法的事，在前元的時候可是屢見不鮮。老朱一直以來，都想要知道這種況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一直都找不到一個寧他滿意的答案，現在韓度卻無意間給了他答復。

說白了，這就是認知的差別。在朝廷看來，有品有級的才是，但是在百姓看來，但凡是有權力的人，不管是書吏還是衙役以及這些里長、糧長。

“你想要朝廷把里長、糧長都接管起來？”老朱詫異的問道。沒有等韓度回答，便自顧自的搖頭，說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朝廷人才缺乏，那里去找那麼多的人，把所有的里長、糧長都給管起來？”

要說著洪武年，老朱最缺什麼。第一個當然是錢，連年征戰平定四方，以及北上征伐殘元。軍費開支如黃河決堤一般，年年都是不敷出。第二個，那就是卻人才了。經過元朝末年十幾年的戰，不僅是民生凋敝，就連讀書人也是極減。畢竟有一個安全的環境，人們才會有時間去用心專研書籍，在一個兵荒馬、朝不保夕的年代里，誰還能夠靜下心來去讀書？即便是有，那也是有的宦之家，才有這個條件。但是這些人又有多？對于整個大明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大明剛剛立國的時候，做完全就不用去參加什麼科舉考試。只要你是讀書人，被人舉薦或者是被老朱看上，你就可以做。

大明初立的時候，來金陵謀求一半職的人，絡繹不絕。但是就這，都滿足不了整個大明朝廷的需求。

直到天下安定十來年后，這種況才緩解了許多。朝廷用人，好歹不是抓著一個就往位上扔了。老朱偶爾也會開辦科舉考試，選拔一下。

想讓讀書人滿足里長、糧長這種更加龐大的人才需求，那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等到全面教育的時候才可以。

“皇上圣明，想要用人才填補滿里長、糧長，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這里長、糧長所承擔的事并不復雜，完全可以像現在一樣，從百姓當中選人擔任便可。”韓度說道。

老朱聽了韓度的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解的問道：“你剛才不是說，從百姓當中選出來的里長、糧長，將來會反過來欺百姓嗎？現在又為何......”

韓度誠懇回道：“皇上，臣以為里長、糧長制度并沒有什麼問題。”

這制度會有什麼問題？很多人對于制度的了解，非常淺。一旦有一點不好的地方，就認為這是社會的錯，這是制度的錯。但是仔細一想，制度會有錯嗎？制度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一個死是不會有對錯之分的，有錯的只能是人。就那老朱的里長、糧長制度來說，這制度如果執行的好，對百姓自然是有利的。但是如果執行的不好，那里這制度自然對百姓有百害而無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