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帶著劉大進回了家。
他告訴劉大進,自己是漢族,自己的妻子是傈僳族,不過已經亡故多年了。家里還有兒子和兒媳,主要靠種幾畝山地為生。
原本這季節是夜里挖花蜘蛛的時間,還能填補家用,可最近夜里卻鬧得不安生,他們也不敢出門了。
劉大進第一次出藏,不免好奇,大半夜的挖花蜘蛛干嘛。
老漢口道:“賣錢啊。你不知道,這是附近布朗族的風味名菜,城里人吃著呢,那花蜘蛛一炸,撒上花椒鹽,味香可口。”
劉大進聽得直嘬牙花子,趕搖搖頭道:“咱們還是聊聊這猴子和白人的事吧。”
按照老漢的說法,鬧猴子就是這兩個月的事。
誰也不知道這猴子是從哪來的,說是猴子,誰也沒看清楚過,就知道它是一,像猴子一樣能蹦能跳,還能飛檐走壁。這東西不喜歡嚇孩子,也不敢年輕人,專門嚇唬老年人和人。
大半夜的,誰家要是沒睡覺,有聲音,他它趴在人家的屋檐下,然后突然跳出來撓你家窗戶,嘿嘿尖笑。總之,村里好幾個老頭老太太都被嚇死了。我們家隔壁的朗帕大哥,親眼看見它抱著自己家的豬羔子出了圍墻,一邊走,一邊吃,咬的那豬羔子哇哇直。
“那白人是什麼回事?”
“嘖嘖,那白人可不是最近的事了,這幾年都一直都有傳說,據說那是個鬼。”
“鬼?”
“嗯。這鬼啊,長的模樣可俊俏了,有幾個人說曾經看見過的臉。長頭發,白臉蛋,大眼睛,水娃娃的,看起來十六七歲的景。”
“十六七歲?那豈不是和我差不多……”
“你?”老漢上下打量了一眼,尷尬道:“小師傅,你要不說,我還以為你四十多了……”
劉大進無奈道:“沒辦法,我長得老,生下來他們就說我像是八歲的……您老還是繼續說鬼吧。”
老爺子道:“這鬼可兇了。我們南邊十多里,有個傈傈族的大尼,這尼就相當于咱們說的巫師啊。這尼很厲害,能召喚小鬼,村里人呢,每逢初一十五,都得給他供奉公和大鵝,要是不給他吃,他就使咒,把村里人折騰的死去活來。后來也不知道怎麼,就把這白鬼給召喚來了,結果被這鬼吊起來打,足足在大樹上倒掛了一宿,從那以后,再也不敢為非作歹了。”
劉大進一笑道:“這哪是鬼啊,這不是度母嗎?除惡揚善,應該的啊。”
老漢低聲道:“可還有別的事呢啊。前河沿村的老阿才,花了十幾萬才取了個媳婦,多難得啊。人家房當晚,這鬼從天而降啊,把賓客都嚇跑了,新郎嚇昏過去。等人們奓著膽子回去看的時候,新娘子不翼而飛了,八是給吃了。東寨的阿金兩口,在城里打拼多年,帶著孩子回來宗耀祖來了,同樣也是,宴席正吃著呢,一聲嗚嗚嗚的笛子之后,一群黑脊蛇、銹鏈腹鏈蛇沖進了院子,把人嚇得全跑了。等小兩口緩過神來,孩子被走了,估計也是給吃了。嘖嘖。”
“要按您的說法,那這鬼也夠復雜的。可問題是,一個忽好忽壞的鬼,為什麼會和一個窮兇極惡的猴子打起來了呢?”
“爭地盤唄!”老漢道:“村里的貓和狗還會因為一塊打架呢。不過,當務之急,還是這個猴子。那鬼雖然嚇人,可畢竟不長出現啊。這猴子卻整天在村里上躥下跳,攪的人不得安生。”
說話間,到了老漢家中。
老漢的兒子兒媳都已經準備好了晚飯,聽聞劉大進是個修行者,也很高興能招待。
這是劉大進出藏之后,第一次吃上的熱乎飯。
但他沒敢吃飽,因為他擔心自己吃飽,那老漢一家三口就吃不上了。
吃完飯,老漢讓他和自己在廂房休息。
果然,太一落山,村里家家戶戶都熄了燈。一點靜都沒有。
老漢吧嗒吧嗒地著煙,支棱著耳朵聽著外面的靜。
大約著等了一個小時左右,劉大進都念完了一通經的時候,村里的狗忽然汪汪汪地了起來。
“來了,來了!”老漢像是屁長了彈簧一樣跳了起來,然后朝劉大進低聲道:“不能說話呢,誰說話他奔誰家去。小師傅您注意安全哈。”
說完,直接鉆被窩把臉蒙上了。
劉大進看著老頭那鴕鳥顧頭不顧腚的樣子,忍不住一笑道:“你老暫且歇歇,我出去看看。”
出了門,順著空的街往前走,據狗的強弱,來判斷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僳僳族一般居住在山間坡地,房屋依坡就勢而建,所以,屋頂高低錯落,一眼去,很難看出去多遠。
劉大進沒辦法,只能一縱,跳上一堵木墻,踩著屋頂盡量低聲音往前走。
“噗嚕嚕……”
左前方傳來了一陣聲響,像是人揮擺大臂的聲音。
劉大進登高一,就看見一個佝僂的影子,十分靈巧地從一個竹篾房上跳到了木楞房上,然后消失了。
他不敢猶豫,趕跟了上去。
趴在木楞房的屋頂上,聽見屋里傳來了極低極低的說話聲。
“老頭子,你聽說了嗎?迪阿新娶的媳婦聽說在外面干的活不干凈。”
“別瞎說,年輕人的事,你們不懂。”
“那還能錯的了?你看看那小媳婦穿的,胳膊大的,抹得跟吃死孩子是的,一看也不是啥正經人。”
“年輕人都這樣,你別說了,沒聽見狗嘛!小心那東西……”
“嘖嘖,反正我看,就是個破鞋,迪阿娘說了,回去就把兒媳婦打一頓。”
“閉,窗外有靜!”
屋里人話音一落,就聽見啪的一聲,木窗被震的嗡嗡直響,然后院子里傳來了一聲令人骨悚然的聲,屋里的人頓時嚇得哇哇慘起來。
劉大進二話不說,從屋頂上一躍而下,就看見一個絨絨的影子正在窗戶下利爪撓墻,窗戶玻璃全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