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里談笑風生。

陸展緣躊躇滿志。

尤為讓清秋驚訝的是，他的邊竟然還坐著兩個衫輕浮的坊肆伎。

詩酒詞話，興之所至，他竟然毫不忌諱地對著兩個伎摟摟抱抱。

有那麼一瞬間，特別想一腳踹開那木窗，直接跳進去，揪起陸展緣問個明白。

可看著游人如織的街道，總算是理智了下來。

就這樣，站在酒肆外面寂靜無聲地等待著，而里面，一直是歡歌笑語，酒宴的浪一會高過一會。

終于到了午夜，周圍的喧嘩都停止了。

酒肆里的氛圍也開始疲憊起來。

清秋看見陸展緣在兩個人的攙扶下，緩緩從酒肆里走了出來，搖搖晃晃地朝兩個人擺手。那兩個人，一個穿華袍，一個穿鎧甲，正是早上時，和陸展緣一同登舟看舞的文武員。

陸展緣對這兩人畢恭畢敬，而這兩個人臉帶紅暈，目生，同樣被四個伎攙扶著，各自上了自己的轎子。

一直等到那兩個人的轎子都不見了，陸展緣這才放下手，收回目。

也是這時候，他才看見了正在不遠視自己的清秋。

那一瞬間，陸展緣似乎有些慌張，但他馬上就鎮定了下來，眼里還出了一文人特有的猶豫氣息。

“你們去吧！”陸展緣排出兩枚銀錠，將兩個風塵打發走，擺著四方步，看著遠升起來的水霧幽幽道：“明朝天涯知何，今日復醉又逢君。”

陸展緣說著，腳下一個踉蹌，搖搖晃晃朝清秋摔了過來。

清秋皺了皺眉，沒有手相扶，反而朝后退了一步。畢竟，還不懂人世故，所以，也不懂的那些人的“茶”。

沒有得到相扶的陸展緣并沒有摔倒，反而重新站穩了起來。

“你為什麼在這？”清秋直來直去地問道。

陸展緣苦笑一聲道：“我不該在這嗎？若不在這，怎麼又能上你？夜晚的你，比清晨的你，似乎更加清麗。，”

清秋大聲道：“你不該在清夏南下的畫舫上嗎？那個南下帶回家的人難道不是你？”

陸展緣落寞道：“我也以為，該和我在回故鄉的路上。可卻不愿意下那華麗的船。和姓董的走了……”

“怎麼可能？那麼喜歡你。那麼你。昨天晚上，你們還……還……”清秋搖搖頭道：“沒有理由不和你在一起啊。”

陸展緣道：“一介貧寒漂泊子，哪抵巨賈黃金屋啊。你知道那姓董的多有錢嗎？富可敵國。清夏跟他走了，我很理解，這沒什麼，誰還沒自己的選擇啊。倒是你，讓我似乎看見了剛認識的清夏。”

清秋聽著這話有些尷尬，但有關清夏的不解很快就讓的關注點重新回到正題。

“阿姐為什麼沒有和我說呢？甚至都沒在和我見一面就走了……”

“哦！清夏讓我給你帶話了！”陸展緣道：“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不相逢，讓你不要漂泊了，找個有緣人做個歸宿。”

清秋不明白，一個妖，干嘛非要找個有錢人。

“不要難過了，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有個好歸宿，我們難道不該到高興嗎？”

“你倒是釋然！”清秋略到鄙夷道：“所以，真麼快就有了新歡，跑這里喝酒詩來了。”

“酌酒與君君自寬，人翻覆似波瀾！”陸展緣悲戚一笑道：“已經隨著大運河的波濤南去了，我的心也就碎了，唯一能做的，也就剩下用這酒水，讓自己醉一醉，好在天明前安眠了。去，去，去，萬里煙波無留意……”

看著陸展緣那悲愴的樣子，清秋終究有些。雖是草木，可早有人心，縱然不解風，還是那麼直來直去，但誰能不為癡所啊。

“好了，你也不要難過了。我得走了！”清秋道：“你早點休息吧，孤傷徒勞，毫無益。”

清秋說完，轉要走。

陸展緣卻從后一把抓住了的胳膊，雙眼深邃地問道：“你去哪？半夜三更，凄風冷霧……”

清秋看著他抓著自己的手腕，下意識一抖，掙出來，臉龐微紅，淡淡道：“那又如何？我一個人都習慣了。天地野曠，星月低垂，一個人更好。”

陸展緣卻道：“去我的船吧，我要北上了，我們都是被丟棄的人，喝一杯……”

“我沒有啊！”清秋聳肩道：“清夏是我姐姐，又不是我媽，怎麼能算是丟棄？有的追求，我有我的自由。這沒什麼了不起啊。”

陸展緣卻不依不饒，再一次抓住清秋的手道：“天涯孤苦，何不并行作伴？我要去中都為了。你與我同行，雖無人間富貴，但也有素味清歡。其實昨天我看見你的那一幕，我就覺到了一種比第一次見清夏時還……”

“喝多了吧！”清秋回自己的手，幽幽道：“再說下去，你剛才的那些詩句，就都帶泔水味了。”

說完，轉過，擺擺手，自己走了。

說實話，清秋也不知道自己去哪。

本來是想去中都的，可現在清夏已經南下了，自己也就不想去了。

至于南下，更沒那念頭，畢竟那邊烽火正盛，不愿意見難民和死尸。

第二天，聽人言，附近的青峰山有九龍潭勝境，非常神奇，于是就干脆，孤去了九龍潭。

九龍潭景確實別致，而且，天地靈杰，夜晚的月猶如清澈。于是便留在那里，靜修了七八天。

等再返回會通鎮的時候，卻意外聽見人們正在議論一件大事。

“聽說了嗎？鹽幫的董老板出事了！”

“怎麼沒聽說？沸沸揚揚的，誰不知道啊。據說董老板的畫舫剛到揚州，就被殺死了，死相極慘啊。”

“嘖嘖，我可聽說了，那個花姩是個妖，就是他殺的董老板。”

“別瞎說，花姩多漂亮啊！”

“漂亮咋？越漂亮越是妖。據說到了揚州，這董老板要寵幸，結果就被活活勒死了。正好趕上白眉天師路過，還把那花姩給收服了。不信你去云兮樓聽啊，白眉天師正在那喝酒呢，是他親口說的！”

清秋一怔，覺一時間天旋地轉。

猛然轉過，踉蹌著逢人就問，云兮樓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