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北界河上發生了何等大事,寧凡并不知曉。他的心神,還停留在逢魔碑的心世界沒有離去。
青銅古船在逆塵海上行駛,船上煞氣沖天。那煞氣,來源于寧凡剛剛滅殺的九劫仙帝滄海君、眾鬼奴。
可這煞氣到底只是此地演化的幻象,頃刻就消散了。
就連滄海君死后、留的法寶儲袋,也盡數化作芒消散。
仿若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一般。
寧凡知道。此刻他目所及,皆是虛幻。
無論是天邊的云,還是腳下的海…一切的一切,都很難帶給他真實。
“但也有一些東西,給了我真實的覺。逢魔子的悟道茶,如此真實。我吃掉滄海君、眾鬼奴所提升的修為,也是真實…”
“所以,為何吞掉虛幻之人,能夠提升我的修為呢…”
“逢魔碑長存于紫薇北極宮,古往今來,心神到此的恐怕不止我一人。我很好奇,在此提升修為的,是只有我一人,還是所有人都如此…”
想不通。
既如此,還是開口問問吧。
“有人能解我疑麼?”
寧凡舉目天,對無人長空說道。
似是在問逢魔碑本,又似乎,是在問這片虛幻天空。
天空似乎回答了寧凡什麼。
可惜,那聲音太過遙遠,仿佛間隔著無盡回,難以聽清。
石敢當:“???”
石敢當:“前輩莫不是瘋了?為何對天自語?不,不對!難道說,此地仍藏了其他老怪?并不只有剛剛那位滄海君來襲!是了!前輩定是在對那藏之人說話!”
石敢當越想越張,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卻不知,這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天之回答,無法聽清啊…”寧凡沉默許,又朝著逆塵海提出了問題。
逆塵海似乎也回答了寧凡什麼。
可那聲音太遙遠,同樣聽不真切。
石敢當:“???”
石敢當:“難道敵人并非藏于天空,而是藏在逆塵海之中!這可如何是好!逆塵海水,一滴重如山,敢藏海中的,唯有滄,唯有龍宮水民,除此之外,便只有圣人敢如此了…難道來人是圣人!嘶!”
石敢當倒吸一口冷氣,這一刻,被害妄想癥上升到了空前,一滴滴冷汗不斷冒出。
終于,他再難忍心中恐懼,低聲問道。
“敢問…敢問前輩,附近可是還有其他大敵藏?莫非我們今日真的在劫難逃了麼…”
“???”寧凡有些不明白石敢當為何會有此問。
但還是解釋了幾句。
“小友多慮了。那滄海君一死,此地除了你我,便已再無外人。”
由于石敢當堅持不讓寧凡道友相稱,這一次寧凡沒有再客氣。
“既如此,晚輩斗膽一問。不知前輩方才…是在和誰說話?”石敢當。
“和這片天,和這片海。可惜,它們的回答,間隔太遠,無法聽清…”寧凡憾道。
“???”石敢當表示聽不懂寧凡在說什麼。
寧凡也懶得多做解釋。
隨便在船上尋了個位置坐下,而后,寧凡取出一片片多聞碎片,研究起如何修復這堆碎片。
這里是逢魔碑的心神世界,若無逢魔碑許可,寧凡很難將外界品帶此地。
幸而,逢魔碑默許了這一切。
“前輩似乎從儲袋取出了什麼東西…是我的錯覺麼…”石敢當自語道。
他看不到多聞無雙的碎片,就如同他看不到寧凡的真正面貌。
在石敢當的視角中,此刻的“張道”,坐在一張青銅桌前,兩手空空,擺弄著一堆看不見的東西。
“師父沒有騙我,這位前輩的行事,真的很奇怪…”
“雖然很好奇這位前輩究竟在做什麼…我還是不要多打攪前輩了。”
青銅古船上。
石敢當全心全意船。
寧凡心分二用研究著多聞碎片。
為何要心分二用?
因為寧凡必須留意一下現實世界的況。
上一回,他全部心神集中在逢魔碑,導致他的在外面做出了一些失禮之舉——又是撲倒辛夷,又是品嘗酒小酒…
這一次,寧凡有了防備。
一部分心神關注著的況。
“嗯,還好,這一回,我事先有了防備,所以沒在星紀宮胡行,反而很安穩地坐在逢魔碑前盤膝打坐…”
“聽星紀宮的妖魔們說,心神進逢魔碑的人,很難分心兼顧,所以縱然行為冒失也無需自責…”
“旁人很難辦到的事,我只第二次進逢魔碑,便已經可以做到…”
“不愧是我…”
寧凡似是自語。
又仿佛,是在和手中的多聞碎片對話。
“所以,我都如此厲害了,你為何還不肯奉我為主呢?我很好奇,你為何如此排斥我。”果然是在和碎片對話啊。
“我無法通這片天,這片海,是因為間隔太遠;無法與你談,卻是因為你的拒絕。”
“明明只是一件破碎法寶,卻有著遠超其他法寶的自我意志,你的本事,令我驚嘆。我甚至試過以萬認主之強制約束你,但結果,居然還是無法住你的自意志。”
“該說是我的認主之火候未足呢,還是你的自意志過于強大。”
【…】多聞碎片沒有回應。
但寧凡能到,對方在聽。
“也罷,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來到逢魔碑心了。你差不多也該告訴我,來這里的目的了。”
【…】仍不回應。
“這艘青銅古船,似乎要帶我去某道果大會。那個地方,是你的目的所在麼?”
【…】雖無回應,但寧凡能覺到,對方的心似乎被到了。
有了波紋。
“你很想帶我去那道果大會?”寧凡這句話,三分疑問,七分肯定,已經有了判斷。
【…】多聞碎片加深了。
“那里有你需要的東西?”
【…】對方心沒有變化。
所以是寧凡猜錯了。
“有你想見的事或人?”
心波加深了許,卻只是許。
“事?”
波稍緩。
“原來是人!”
波加劇!
“有趣。”寧凡呵呵一笑,總覺...到了多聞無雙的把柄。
接著笑容卻是猛地一收,神冷漠。
“人家逢魔碑不愿理我,卻還是為我準備了熱茶,未失禮數,更沒有在自己的心世界刁難于我。所以,我猜測有不理我、不見我的苦衷,并不介懷此事,只是深覺憾。”
“而你不同。縱你不言,我也能覺到你對我的不認可。”
“莫非你是介意我紫斗仙修的份?畢竟,你也有紫薇四神的立場,若因此事不愿屈從于我,我倒是可以理解。可若你不屈從,又為何指點我來逢魔碑的心中世界。”
“我依你之言,來到此地,你若再不言語,可就說不過去了。我有心修復你,卻不是非你不可。于我而言,你只是法寶外。若無法將你修復,我也可以將你賣給通天教,好生賺一筆天道金——開天之的殘片想來能賣出不低的價格…或者,我直接拿你來換大把悟道茶,再邀逢魔碑主人品茶道,豈非更好?”
越說,寧凡越是意。
或許,把多聞碎片賣掉,換回些有用東西,真會是一個好主意。
【哼!老夫乃是紫薇四神之首,你居然想賣掉我換茶葉!】多聞碎片終于說話了。
不再是斷斷續續的口氣裝殘疾、裝破碎。
口氣、緒竟如活人一般無二!
終于被寧凡氣到說話了!
“終于舍得開口了麼?既如此,我們便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寧凡才剛剛提出‘坐下來聊一聊’的建議。
下一刻,異變陡生。
一縷縷紫星陡然從眾碎片中冒出,匯聚在一起,化作一個似虛似幻的蒼老白猿,落在船上。
那白猿,赫然便是多聞無雙妖化后的模樣!
更神奇的,這老猿腦袋每邊都長了三耳。
居然是傳說中六耳獼猴的妖相!
“居然能變化為上古異種的妖相…”寧凡微微一詫。
“錯!這等容貌不是變化出來的,而是老夫本來應有的樣子!”白猿一面氣呼呼糾正,一面大大咧咧坐在同桌另一邊。
“本來應有的樣子?”寧凡有些在意白猿摳的字眼。
白猿卻不做進一步的解釋,只冷哼道。
“哼!你老夫現,無非是想知道老夫不愿認主于你的緣由。既如此,老夫索直接告訴你好了。吾有舊主,不認新主。你是紫斗仙修也好,是紫薇屁修也罷,干我屁事!你是人是鬼,老夫都不會認你為主!”
“你這態度最好改改,若不客氣些,我不介意真的把你賣掉…”寧凡搖搖頭,毫無征兆地,忽然眼神一凜。
龐大威頓時宣泄而出,如古之神靈,又如古之魔尊。
同船的石敢當已經被這滔天威嚇傻了——這還是寧凡刻意控制,讓所有威沖擊避開了石敢當——就這,石敢當還是嚇傻了。
然而威中心的白猿,竟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嘲諷般看著寧凡,任由寧凡威沖擊穿虛幻的,竟是半點波及不到他的。
“你的上果然有古怪,難怪就連認主之都奈何不了你…”寧凡威一說,面恢復如常,剛剛的威,僅僅是想試探一二。
“你無需試探,更無須旁敲側擊老夫的本領。老夫這本領,你學不會!”白猿傲然道。
…
畫面稍稍切換到石敢當視角。
只見:寧凡時而和空氣說笑;時而面轉冷,對空氣疾言厲;時而語帶威脅,聲稱要將空無一的銅桌賣了換茶;更最終,突然怒,釋放出無上威,只驚得石敢當站立不穩,險些跌倒。
“這是何等威!竟比我平生所見的所有人都要可怕!”
“這是什麼脾氣!對著空氣都能發如此怒氣!”
“前輩的行為,我果然還是理解不了…”
“雖說看不懂,總覺得好厲害!”
…
畫面切回。
“果然,道友修有某種神通,可令自不懼外,所以我的手段才會屢屢對道友失效。只是我為何覺得,道友所用的手段,與列寇帶給我的無敵覺很像呢?”寧凡似笑非笑,問道。
從容切換的表,就仿佛前一刻發威的不是他一般。
“哦?你還見過列寇?”白猿巧妙轉移了話題。
心實則有些驚訝,“這小子好敏銳的眼力,竟看出我使的是持國無敵神通!”
寧凡不接話茬。
接著問道,“說吧,你讓我來此的目的。”
這是打算強占話語的主權了。
白猿目一瞇,看出了寧凡心思,于是便打算繼續攪開話題,反搶話題主權,打擊一下寧凡的氣焰。
可隨即就聽寧凡說,“你若不答,我立刻心神離此地,再不坐船去什麼道果大會了。”
“啊這…”白猿頓時張口結舌,心中一瞬間想出的三百六十種懟人話語,竟是半句也說不出口了。
“那就這樣吧,告辭。”見白猿仍是不搭,寧凡起便走,形一霎化作無數點,仿佛下一刻就要心神歸了。
“哎呀,道友留步,有話好說啊!是老夫不對,呃不不不,是小猴兒的不是,這便給大仙賠禮了,大仙留步啊!”
寧凡周點一凝,微微一笑,再度坐下。
心道,果然抓到了這老妖的把柄。
“這一回,道友確定會和寧某好好說話麼?”寧凡笑道。
“確定,確定,只求大仙乘坐此船,陪小猴兒去個地方,之后大仙要走要留,悉聽尊便。”白猿賠笑道。
剛賠笑完,忽有了福至心靈的錯覺。
總覺得以前也曾對眼前這人無奈賠笑過…究竟是在哪里呢…
果然是錯覺麼。
等等,這種覺…
記憶中某個看不清臉的無上存在:【世人稱我鴻鈞,但這并非我真名。也罷,今日且以鴻鈞之名,為諸位開壇講道好了。只是法不傳六耳…】
為六耳獼猴的某白猿:【前輩開恩啊!留我在此聽道吧!莫趕我走啊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