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七天七夜都在喝酒,寧凡確實有些口,于是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并不是特別珍貴的茶葉。
但寧凡卻喝出了特殊的味道。
總覺得,此烹茶的味道,有些像小妖…
是錯覺麼。
茶也喝了,當然該辦正事了。
白靈首先向寧凡請教了《仙機百庫》第七十九題。
寧凡看了看題,頓時微微皺眉。
難怪白靈會被這一題卡住,對于一個業余棋手而言,此題確實極難度。
“這一題就算是正統棋修來解,也頗有難度。即便是九品棋士,想要擺清其中變化也需要十個時辰以上…”寧凡解說道。
真界棋士,以九品論高低:一品神,二品坐照,三品,四品通幽,五品用智,六品小巧,七品斗力,八品若愚,九品守拙。
白靈的水平,連九品都算不上,畢竟才自學了十五年而已。
真正的棋修,哪個不是耗費千年萬年研習棋藝,以真界總水平而言,白靈十五年的棋力確實不強。
那麼,寧凡的棋力如何呢?
他繼承了古大帝的棋記憶,即便古大帝沒有專門學棋,但在他漫長的生命之中,零零碎碎的下棋時間加起來,至也有數百年之久。
將寧凡當一個擁有數百年棋力的棋士來看,毫不為過。
這樣的寧凡,固然下不過真界一品神的棋士,但比起什麼九品、八品的末流棋修,還是要遠遠超出的。
“你看上半個棋盤中,黑白各有三塊棋在對攻。哪里是優先選擇,是首先需要考慮的問題,其次才是考慮局部變化…”
“…黑子若下在二之十三,確是一種保護手段,但若白子下在十之九先手,然后先挖后接,白子卻是活了…”
“…接下來我給你演示,角地爭奪的一些變化…”
只一道死活題,寧凡就講了兩個時辰。
白靈聽得很認真,很認真。本不笨,頗有下棋天賦,唯一欠缺的就是名師指點。此刻有了寧凡指導,不由得學到了很多。
【多謝師兄指導。】一題講完,白靈臉上滿是開心、崇拜的表,只覺得寧凡的棋力高深莫測,是生平僅見。
好吧,這一生就沒見過幾個厲害棋士,會這般想并不奇怪。
“不必客氣。”寧凡笑了笑。
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些喜歡下棋了。
【師兄可以再教我一些麼?】白靈又乖巧遞上一杯茶。
“可以,還是教死活題麼?”
【不,這一次,我想請師兄陪我下一局指導棋。】
“需要授子麼?”
【先不要了,我想看看自己與正統棋修,有多遙遠的差距…】
“你猜錯了,我并非是正統棋修。我這一棋力,其實也并非我自所修…”
【師兄真是謙虛。說起來,我好像在哪里聽過師兄的大名。張道,張道…好像在哪里聽過,莫非師兄本就是名真界的棋士?】
“其實,我不張道。”
【誒?那師兄真名什麼?】
“我…”
寧凡想要告訴白靈自己真正的名字。
可,說不出。
這圣子試煉似乎本存在限制,無論寧凡如何去說自己本命,最終說出的話語,都會變“吾名張道”“來自混鯤圣宗”。
最終只得放棄。
倒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告知自己的本名,可寧凡沉了許,最終沒有繼續堅持此事。
圣子試煉限制說出本名,似乎是出于對試煉者的保護…若在圣子試煉強行說出本名,或許會引起什麼不好的結果…
【事件十二:教導死活題。獲得分數,一星。當前分數,三十三星。】
…
雖說只是一局指導棋,白靈卻十分看重此事,對局之前,專門洗干凈雙手,以示尊重。
一局終,白靈自是毫無懸念的慘敗。抓著棋子的手指節發白,劇烈抖,最終,兩顆棋子緩緩放在了棋盤之上。
這便是投子認輸了。
【我輸了…】白靈的心聲都帶了幾分哭腔,淚水更是瞬間哭花了小臉。
這就是輸棋的覺麼。
學棋以來,還是第一次和這麼強的棋士對局…輸棋的覺,真的好難…
也不怪白靈哭得這麼慘。
怪只怪寧凡太不懂得手下留了。
說好的指導棋,寧凡居然痛下殺手,只開局就殺得白靈片甲不留,中盤便輕易分出了勝負。更慘的是,白靈全盤沒有一塊活棋。
“你跟我說這是指導棋?指導在哪里?”蟻主無語。
“這是人做的事!陪人下指導棋,全局不給一塊活棋,你是想給人家小姑娘下出心理影嗎?”多聞無語。
“我第一次和人下指導棋,不太會,沒經驗…”寧凡也很尷尬。
這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他只用了一分力,然而對方卻輸得這麼慘…或許他該放更多的水,又或者,放一片海?
幸而,白靈還算堅強,只哭了一小會兒就不再哭了。
干了眼淚,很認真地謝了寧凡的指導。
【原來這就是指導棋麼…】第一次被人下指導棋的白靈,還以為所有的指導棋都是這麼兇殘。
過棋局廝殺,能到對方的認真,對方真的很認真在和下棋,這一點,很激。
“抱歉,第一次和你下指導棋,故而想試試你的實力,所以沒有手下留。嗯,你的實力還不錯。中盤時的算力極佳,證明你很有下棋天賦。問題主要出在布局階段,這也是業余棋士的通病了…”寧凡一本正經,夸獎著白靈的棋力,絕不承認指導棋沒下好,是自己出了問題。
【事件十三:指導棋獲勝。獲得分數,一星。當前分數,三十四星。】
由于寧凡全程沒有指導,所以白靈沒有學到太多東西。
于是想請寧凡再陪下一局指導棋。
這一次不會再不自量力,說什麼無需授子了,而是乖乖請求寧凡授讓三子。
再之后…
【事件十四:授三子指導棋獲勝。獲得分數,一星。當前分數,三十五星。】
寧凡再一次把白靈下哭了,雖然這一次他放了半片海,似乎還是不夠…
一轉眼,三個月過去了。
這三個月,寧凡經常陪白靈下棋。與白靈識的同時,也從白靈上蹭到了不分數。
此刻圣子雷書的發事件,已經發到了事件五十五。
【事件五十五:授四子指導棋獲勝。獲得分數,一星。當前分數,七十六星。】
漸漸的,寧凡已經學會如何下好指導棋,行棋之時,他會刻意引導白靈下在正確位置,如此一來,在他的指導下,白靈的棋藝日漸進。
一百道《仙機百庫》死活題也在寧凡的教導下盡數學會。
本就是極天賦的棋手,如今有了寧凡這等“名師”指點,布局方面的問題也有了極大改善。雖說棋力仍然不如九品棋士,差距已經逐漸拉近了。
三個月的相,和寧凡做得最多的事,就是下棋。看不到寧凡的臉,卻能寧凡上的與熱,能到對方棋子的溫度。
那溫度,讓白靈到眷,到不舍,不知為何,近些日子白靈和寧凡下棋之時,開始出現走神的況了。從前,下棋就是的全部,可如今,似乎多了什麼東西,能夠干擾的心…
【師兄,我可以拜你為師麼…我想一生一世和你學下棋…】某次對局之后,白靈忽然鼓足勇氣,在心中說道。
“你想拜我為師?”寧凡一詫。
“他傻了,他傻眼了。他在饞別人子,別人卻只把他當老師。”蟻主只覺得好笑。
“啊這,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寧前輩節哀…”多聞老妖也覺得這很好笑。
【不可以麼?】白靈張地芳心跳。
“抱歉,我做不了你的師父。”寧凡沉默許久,終于還是狠心拒絕了白靈的請求。
倒不是真像蟻主、多聞猜想的那樣,是因為饞子、不想當老師。
寧凡也有自己的考慮。
他很樂意教白靈下棋,但師父二字太過沉重。他能教一時,卻無法教一世。他只是這場圣子試煉的過客,試煉結束后,他會離去,而白靈卻還有無比廣闊的人生。
需要一個更好、更負責的師父教下棋。
【我知道了…】白靈低下頭,讓人無法看清的表。
但寧凡卻能看到白靈的心,在難過。
看來這個小丫頭真的很喜歡他這位師父啊,只可惜…這里只是圣子試煉,他教不了一世。
“說起來,你這樣的姑娘,為何會喜歡上下棋這種枯燥之事呢?”為了開解白靈的緒,寧凡開始尋找話題。
【誒?】白靈一愣,一時間忘了難過,似乎沒想到寧凡會問這個問題。
“是有什麼特殊原因,讓你喜歡上下棋了麼?”見提問有效,寧凡追問道。
【不,也不是有什麼特殊原因...和喜無關,我也說不清是為什麼會走上這條路。說也有趣,第一次到棋子時,我竟有種說不清的覺,只覺得此生此世,有一件事一定要做到…一定要學會下棋,一定要登上棋士的頂點。那種覺,就仿佛在棋士的終點,有什麼人在等我…在等我救他…】
“…”寧凡有些意外。
他猜測過白靈喜歡下棋的原因,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
一定要達此事麼。
在棋士的終點,有什麼人在等,等解救…
解救?什麼解救?救誰?有什麼什麼事,是需要下棋來解救的麼?
下棋,解救…
寧凡忽然有了忘卻重要事的覺,總覺有什麼重要細節,被他忘了。他面忽然冷肅,反復思索、回憶,想通這種覺從何而來,驀然間,一首古老謠被他想起。
“你拍一,我拍一,蝴蝶焚翅九萬里。”
“你拍二,我拍二,姑娘佛前割小辮兒。”
“你拍三,我拍三,共工撞倒不周山。”
“你拍四,我拍四,曇花魂斷韋陀寺。”
“你拍五,我拍五,五靈棋局鎮魔骨。”
“你拍六,我拍六…”
五靈棋局鎮魔骨,是什麼意思。
為何此時此刻,想起這一句謠,會讓寧凡有種心神撕裂的覺。
“又是這種覺,寧兄,你莫非想在此時此刻參悟宿命!你瘋了!”蟻主大驚失。
如此驚懼,如此駭然,就仿佛寧凡在做的是什麼瘋狂、危險之舉。
幸而寧凡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恢復到一貫的古井無波。
這一刻的他,似乎想通了什麼,猜到了什麼,似看到了過去與未來;可他不愿再想,不愿再猜,更不愿再去看。
是夜星如水。
可寧凡抬頭看天,卻覺得天上群星,哪里是什麼星辰,分明是一顆顆落在棋盤的棋子。
天上的星,映照在寧凡的眼中,與寧凡眼中的星空遙相輝映。
氤氳的紫星,開始在寧凡眼中流轉,只是這一切,寧凡尚不自知。
幾乎是寧凡觀星有的同時,遙遠之外,北極道果大會所在之地。
一個紫老者佇立在北極山之巔,于風雪之中,似有所。
“有趣,此人不是紫薇圣子,竟能從此界星辰之中,看出一紫微斗數的痕跡。這可是絕大多數紫薇圣子都做不到的事。紫斗倒是找了一個好徒弟。可惜,若只是這等程度,遠不足以打破宿命回。因你所行所念,皆在宿命掌控之…”
“無人可以打破宿命,唯一能做的,只有局部的妥協...”
若寧凡在此,定會發現,這位仿佛看穿一切、自言自語的紫老者,容貌竟然神似那位三臺星君列寇,只是比之列寇,此人蒼老了無數倍,氣息更是頹靡虛弱,如同凡人。
…
數日后,寧凡一行人來到了旅途的終點。
北極道果大會舉辦之地——北蠻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