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不語,只有棋子落下的聲音作為回應。 “哦?居然敢和老夫?棋力雖然駁雜,但這份膽魄,倒也不負棋士之名了!之名了!只可惜,你的選擇,并非妙手,想必你平時很學習飛刀定式吧,且不關注
古老定式隨時代的演變...”
老者見寧凡的選點,并不是自己所學的最佳選點,頓時神一松。
對方的棋力,果然稀松尋常。
這一局,拿下了!
然而,局勢卻并沒有如老者預期的那樣發展...
只十余手棋之后,老者察覺到了不對。
“不對勁!他的選點,和老夫所學不同,但若說不是飛刀,也不盡然,這更像是飛刀的全新變化,而非隨手...”
又幾手棋之后,老者額頭開始冒汗。 “這才幾手棋,這就...這就能覺到小虧了?我看不出哪里虧損,但,棋魂能夠知到虧損存在...不對勁,不對勁,這和我從前所學全然不同,他下的,究竟
是什麼飛刀...”
老者的手微微抖,捻起一枚棋子,卻沒有拿住,掉了回去。
他強行保持鎮定,思索著反擊手段;他不愿相信,自己最擅長的飛刀定式,居然被一個棋力駁雜的小輩,三五下給擊潰了...
好在這才剛剛開局!
便是小虧,也不需要急!
不要慌,更不能慌...
頂尖棋士的對決,一時的虧損本不值一提。有無數劣勢的棋手,能憑神之一手,逆轉局勢,何況我只是小虧而已,這一局,還能下!
老者深吸一口氣,長考之后,落子。
面對老者的回擊,寧凡沒有思考太久,反而像是早有預料般,直接選擇了點位。
霎時間,老者的神,也如他此刻的形勢一般,愈發急轉直下了...
...
行至九十八手,老者終于長嘆一聲,似不甘,又似解,投子認輸了。
“是你贏了...可我不明白,你下的,是何人所授的飛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凌厲的下法...”
“...”沒有回應,寧凡顯然還記得不能和奪靈將對話。 “抱歉,這一次,我并非故意...”老者不由赧然。此時他已輸棋,難逃一死,倒沒有拉寧凡一起去死的念頭了。之前過于專注棋局本,他已然忘記彼此份
、此為何地。
甚至都忘了,自己已經是奪靈將的事實,而不是從前那個...一下棋便能下一整天的翩翩年...
而當棋局下到大劣,老者反而愈發忘我,那一刻的他,心里的想的不是一旦輸棋則死的懲罰,而以棋士本能,在爭這場勝負...
久違地,忘掉了自我...又久違地,找回了自我。
有多久,沒有如此酣暢淋漓下棋了,即使這種酣暢,最終以慘敗收尾...
上一次有這種覺,是在何時呢?
想不起來了,記憶,好殘破,好懷念,好...悔恨...
為什麼,要為奪靈將...
是誰,將我變作這般可憎的面目...
好恨,好恨...
不記得了,記不清了...
我是誰,我是誰呢...
我是南齊十杰的...第幾位呢...
南齊是哪里...
我到底,到底...
...
斗篷老者目驟然變得痛苦,軀則在緩緩化作黑氣消散,就連加護在上的不可滅,也被奪靈棋大把大把地收回...
他敗了,為奪靈將,若敗,則死,此為規則。
可從未有人告訴他,奪靈將的死亡,會...如此痛苦,如此漫長!
活人死亡,若足夠快,可能只需一剎,只需眼前一黑,便再也一無所知... 但,奪靈將的逝去,卻很慢。畢竟,有不奪靈將都非自愿變這般不人不鬼的樣子,總有一些忤逆者,寧肯死亡,也不為奪靈之奴,那麼你要死,則就
不能讓你輕易如愿了!
遵吾仙令,則一世之苦!
棄吾令者,則...十世之苦!
“啊啊啊啊啊...”
斗篷老者開始慘連連。
奪靈棋的空間,由荒來支配。
其時間,則由苦來支配。 這一刻的斗篷老者,好似沉苦海的放逐的魚,無盡不可見的海水,化作絕、痛苦、不堪回首的記憶,化作十世回不滅的噩夢,化作無空的地獄,沖刷
著他的...殘缺的魂。
此為,敗者之懲!
寧凡瞬間理解了一切。
接下來的十個時辰,斗篷老者會持續這種撕裂魂靈的苦痛,然而所謂的十個時辰,是勝者的觀。
敗者的,十紀回的漫長...
平均一個時辰,要承圣人一紀回的苦痛。
這是...什麼概念! 以蟻主這等十紀圣人舉例,等同于是蟻主從出生開始,就一直遭痛苦折磨。畫面里,可憐的蟻主還是一個孩子,卻被鐵鏈捆綁在刑上,不得善果;在
的面前,站著面無表的寧凡,手持皮鞭和開天之劍,一劍又一劍,一秒都不停,朝蟻主一直刺,一直刺...
十年過去了,還在刺。
百年過去了。還在刺。
千年過去了,還在刺。
萬年,十萬年,百萬年...
終于,蟻主被折磨得不人形,終于撐過了一世回,險些沒被寧凡直接捅死。
可這時候呢,寧凡告訴,對不起,才過了一紀回啊小妹妹,接下來,還有九紀回,你再忍忍,很快就結束了...
痛!太痛了!
這是什麼非人折磨!
這奪靈棋,心未免有些過于扭曲了,就算是圣人,怕也不愿承這等十世之苦...
蟻主:“謝謝,但請你下回別再拿我來打比方...”
絕不承認,連這等圣人,都覺得奪靈棋的懲罰變態。
寧凡:“下次一定...”
...
奪靈棋的懲罰固然變態,但寧凡也不至于為一個剛剛還是敵人的人同心泛濫。
但有一點,寧凡不喜歡。
這一局,他明明下贏了,卻不能贏了就走;據奪靈棋的規則,他需要等對手死掉以后,才能離開。
換言之,他要在這里聽斗篷老者哀嚎十個時辰...他又不是待狂,更沒有多余的時間在這里浪費的。
前路或許還會遇到更多奪靈將,或許不會...但若還會遇到更多,若每一局他都拖上十個時辰去等奪靈將被折磨死,指不定十六天就這麼過去了...
北蠻神會用十六天來破奪靈棋,寧凡本以為十六天很多,如今卻又擔心不夠用...
那就不要等了。
寧凡無心拯救對方,也沒有那個本領,更不可能拯救敵人。
但若只是送其一死,給個痛快,且此事于己有利,倒也不是不行。
于是在斗篷老者不解的目中,寧凡召出逆海劍。
而后,劍斬落...
“沒...用的...等閑...手段...無法...斬斷....仙令...”
斗篷老者語氣虛弱道。
他似乎看出寧凡趕時間,不愿在此等他滅亡。
無論機如何,這一劍于他而言,都算是一種善意了。 可他不認為這一劍能給自己解...因為即是自己落敗,失去了被奪靈棋加護的資格,但奪靈棋出于懲罰的目的,還是會在奪靈將留許不可滅的力量
,以此保證奪靈將能夠撐過十個時辰的懲罰,要是沒撐過去提前死了,豈不是讓奪靈棋失?
殘留下來的不可滅很,到只能維持奪靈將十個時辰不滅,極盡折磨...
但那力量的位格卻很高,等閑手段本不可能破除... 老者本是這般認定的,可當劍劃過,他的殘驅,竟在這一劍之后,生生斷為兩截,殘驅更是化作徐徐燃燒的虛幻的蝶,而后蝴蝶一點點飛遠,一點點飄散
,只剩微,而后連微都漸漸消失...
死亡,終于來臨...
十世之苦,也隨之解... 灰飛煙滅的瞬間,斗篷老者的思維被拉得極為漫長,眼前似有無數蝴蝶飛過,為他引路,帶著他的回憶緩緩而歸,于是無數他本該不再銘記的好,如逆流
而回的溫暖的海,在他的眼前一點點回放...
他覺自己越來越輕,如化作了一只雨中的燕。
于是他在三月煙雨中前行,飛過大海,越過高山,越過漫長的時... 他來到一片陌生而悉水鄉,飛過一間又一間寺廟,最終停留在橋邊柳樹的枝杈上,而在這枝杈上,有另一只燕子等待著他,但那其實也不是什麼燕子,而
是一個溫子,正溫看著他,子的旁,還有他和的一雙孩兒...
“夫君...這些年,辛苦你了...”
“爹爹,爹爹!我們好想你,好想你...”
斗篷老者潸然淚下,仿佛這一刻,想起了一切...
前塵的與恨,恩與罪,都似在這一劍之中,回歸來...
“多...謝...”
老者含笑而散。
幾乎是老者消散的瞬間,一枚漆黑道果在老者消散之凝聚。
此為奪靈棋對勝者的獎勵。
同時到來,還有圣子雷書的獎勵。
然而此刻的寧凡,看得不是那些獎勵,而是...自己的劍。
“我的道法神通乃至道兵,似乎變得...”
變得更強了...
雖說斗篷老者剩余的不可滅,到可以忽略不計,但,寧凡絕不認為自己滅殺老者只需一劍...
然而結果卻是如此...
這一斬,超出了他平時的水準,且超出的不是一星半點...
不是量的改變,而是質的圓通合一...
逆海劍,是以斬憶道劍為基礎,鍛造而。
他所用的劍,則是五劍的五劍合一。
而當斬出此劍之時,他心中所想的,卻是“送君一死”以及“人死如燈滅”。
三者結合,沒有刻意去想道法之形,但卻如行云流水,揮灑自如...
而后一劍出,斬出的也不是劍,反而是...蝴蝶的影...
這一劍,更像是將一所學,融到了本能,率而為,化繁去簡,而后去形留道,最后就連道都去了,只剩心中一念...
而那蝴蝶,便是心中之念折出的影...
寧凡似乎悟到了什麼,但卻難以宣之于口。
唯一能夠記下的,是揮劍時的緒...
“這是無涯海給予我的好麼...”
可那明明只是短暫聊天而已,真的能讓一個獲得如此巨大的提升麼?
或許,真能!因為,那是無數修士畢生求一遇的無涯海。
旁人一遇已是難求,而他...居然還被對方請去家中做客。
只不知這個約定有沒有希達,若有,則他或許可以在無涯海的家中多住幾日...
...
同一時間。
此番奪靈棋的罪魁禍首,面一變。
“不好!有人在以因果之劍斬我!”
卻是有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蝴蝶劍,沿時長河逆溯而來,直接斬鳩圣人的一方界之。
那劍來得過于突然,有時長河為此劍隔絕時間,故而本沒有給人留下太多反應時間。
強如鳩圣,也只能須臾之間勉強抵擋。
好消息是,此劍很弱,僅僅只是穿越時長河,就似耗盡了全部力量,如雨點打在臉上,很輕,很涼,鳩圣毫半點損傷。
壞消息是,他堂堂圣人,被人襲打臉了...
“究竟是何人,居然如此戲我...”鳩圣深吸一口氣,掃凈心中嗔怒,暗暗推算。
而后,目容。
“不可思...我能理解無量劫之下天機難測,但這一次妨礙推算的,居然不是天機!”
“竟是不可思的無上存在...在斬我...” 念及于此,堂堂圣人,額頭竟是有冷汗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