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的流逝，弘暉之死所帶來的傷痛正被逐漸淡化，四貝勒府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至表麵看來如此……

    六月末的一天，胤禛得知了葉氏已懷六甲的消息，大喜過，眾皇子之中唯他膝下最單薄，雖說年紀尚輕，但到底不好聽。眼下聽得有人懷孕自是歡喜不已，雖不曾晉位份，但也賞了葉氏好些東西，還讓廚房單獨給做適宜孕婦飲用的膳食，令在府中一時風頭大盛。

    上天仿佛是想補償胤禛，喜事接踵而來，就在葉氏傳出懷孕沒多久，李氏也傳來有孕的消息，經宮中的太醫診斷已經一月有餘。

    那拉氏已不能生育，而唯一的兒子又早殤，這意味著隻要那拉氏一日為嫡福晉，胤禛就一日不可能再有嫡長子，如此一來，世子之位必然要從庶子中選擇，自古立長不立，而今葉氏與李氏先後有孕，誰能先誕下男孩誰就有可能為世子的額娘，其地位甚至可與嫡福晉並列，一時間府裏無數雙眼睛皆聚焦在兩人上，既有看熱鬧的，也有恨之骨的，總之各懷鬼胎。

    至於淩若這邊，胤禛盡管依然沒有寵幸淩若，但常喚去書房伺候，胤禛奉旨管著刑部，離京這段時間積下許多公文，多是各地送來關於秋審決犯人的名單，以及重大案件的審決判和罰沒的贓款等等。

    胤禛皆要一一批閱審核然後再給康熙過目，是以他在書房中經常一呆就是一整天，期間除了狗兒會送膳食來以外，就隻有淩若在一旁磨墨打扇，兩人甚說話，卻有一種默契在無形中滋生。

    這日胤禛正批折子，狗兒躡手躡腳進來小聲道：“主子，十三爺來了。”

    “哦？”胤禛從折子中抬起頭略帶了幾分訝異，往常這個時候老十三應在兵部做事才是，怎麽有空過來，當下擱了筆道：“快請十三爺進來。”

    狗兒還沒來得及答應，便聽得外麵響起爽朗的聲音，“不用請，我自己進來。”話音剛落淩若便見一個劍眉星目氣宇軒昂的男子推門而，含笑喚了聲四哥，正待說話瞥見站在一旁的淩若，不由微微一怔，帶了幾分驚豔與意外，這他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出四哥的書房，當下道：“這位是？”

    淩若連忙低頭見禮，“妾鈕祜祿氏見過十三爺，十三爺吉祥。”

    胤祥側了半禮，心下暗暗思索，鈕祜祿氏……他記得四哥的側福晉一姓李一姓年，並無鈕祜祿一姓，難道是庶福晉？

    “是我府裏的一個格格。”胤禛隨口解釋了一句後又道：“去給十三爺泡杯茶來，記得要用宮裏賞下來的雨前龍井，他最喜喝這個。”

    “還是四哥記著我。”胤祥眼睛一亮手道：“今年雨前龍井得可憐，宮裏統共就幾斤，賞下來的就更了，我府裏本就不到，也就四哥這時能蹭到。”

    胤禛失笑道：“想要茶就直說，拐什麽彎，雨前龍井我這裏也不多，你要都拿去就是了。”

    胤祥大喜過，拱手道：“那就多謝四哥了。”眾兄弟中，他與胤禛最是要好，自然不會推辭。

    說話間，淩若已泡好茶進來，隻見潔白如玉的瓷盞中，湯清亮，浮著片片茶，澤墨綠，猶如雀舌，著陣陣幽香，胤祥飲了一口，頓覺齒留香，令人回味無窮。

    “今天怎麽想到過來了，兵部的事都忙完了嗎？”自準葛爾平定後朝廷已多年未過兵，但邊疆守備一刻也鬆懈不得，每年六七月份就要開始統籌軍備、械、糧草、餉銀，統計出後報戶部撥銀。

    “一說起這個我就一肚子氣。”胤祥也不管淩若還在，氣衝衝地道：“前幾天兵部那邊議出來明年統共需要一千五百萬兩，較之去年一下子多了三百萬兩，那幫丘八們擺明是獅子大開口，我他們拿回去重議，把能省的地方都省了，最後得出一千三百萬兩，這個數還算靠譜。誰知我拿去戶部的時候，說他們那裏撥不出這麽多銀子來，最多隻有七百萬兩。四哥，朝廷一年的稅賦說也有幾千萬兩，怎麽可能拿不出一千幾百萬兩，分明是那幫孫子找茬。”

    “後來呢？”胤禛手指輕叩著桌麵問，眉頭微微皺起。

    胤祥把喝空的茶碗放桌上一放沒好氣地道：“還能怎麽辦，管著戶部的是太子爺，他們讓我找太子要去。去了宮裏又沒見到太子，也不知是真不在還是有意躲避，這不隻能找你商量來了。”了梳得齊齊整整的辮子又道：“雖然我也不喜歡兵部那些老油條子，可與底下那些將士無關，他們一個個全是拿命在換銀子，苛誰的錢都不能苛他們的。”最後一句話說得斬釘截鐵，他自己是帶兵出，對那些將士的要比旁人重的多。

    “這事急不得，還得慢慢來，這樣吧，明日我陪你進宮去麵見太子，他是個明事理的人，想必不會為難你我。”胤禛徐徐道來。

    “也隻能這樣了。”胤祥無奈地點頭，又與胤禛說了一陣朝中之事後方才離去，待其走遠後，胤禛目一抬向站在旁邊的淩若，不等他說話，淩若已比了噤聲的手勢道：“妾知道，絕不會將您與十三爺的話說出去。更何況……”靈的眼珠子一轉，狀似無辜地道：“妾什麽都聽不懂。”

    胤禛被引得一笑，眼底的銳利漸漸去。今日與胤祥談事時故意不讓其出去，未嚐沒有試探之心在裏麵，現在看來，倒是很懂得分寸。

    “明白就好，磨墨吧。”胤禛低頭繼續批閱公文，而淩若則專心研磨，不時加一些水在硯臺中，讓那裏的墨永遠濃稠的恰到好，團扇輕搖，帶起發在空中飛揚，偶爾胤禛會抬起頭看一眼，視線錯的那一瞬間，有一種靜悅與好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