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仔細打量了伊蘭一眼後對淩若道:“眉清目秀,長得和你很相似,什麽名字?”
“回貝勒爺的話,小妹名喚伊蘭。”淩若依言回答。
“伊蘭花的伊蘭嗎?”年氏在一旁問,待淩若點頭嫣然一笑道:“此花在京中有人識,倒不想有人會此花為名。”
淩若欠一欠道:“妾阿瑪在小妹出生前曾在江南見過種植在那裏的伊蘭花,很是喜歡,所以便以此為小妹命名,希小妹能如伊蘭花一般婉約。”
年氏黛眉一挑朝胤禛道:“淩福晉妹妹將來如何妾不知,但妾卻知定是很怕冷。”
“何以見得?”胤禛著靈汐的小臉問,流出幾分好奇之。
年氏笑地朝站在淩若邊的伊蘭努了努道:“若非怕冷,怎的才九月初便已穿上了棉襖,又不是下雪天,瞧咱們靈汐格格也不過單夾襖而已。”
伊蘭小臉一白,低頭略有些不安地拉扯著那簇新但明顯與時令不合的彈花棉襖,淩若還未來得及說話,宋氏已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拉住伊蘭的手故做關心道:“小小年紀照理來說不該這般怕冷才是,是不是子不舒服……咦,手怎麽熱?”眉頭微蹙,翻手用力掰開伊蘭蜷在一起的手掌,隻見那小小的手心盡是粘膩的汗,再看額頭與脖子,皆滿布細的汗珠。
“小妹無病,不勞宋福晉掛心。”淩若隔開宋氏將伊蘭拉到懷中,神警惕地道。
宋氏噙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道:“既是無病,為何明明熱得出汗還要著棉襖,難得淩福晉的妹妹隻得這一布棉嗎?”
宋氏故意說得極大聲,每一個字皆清晰傳所有人耳中,在場者無一個是簡單者,隻要稍稍一想再看伊蘭這新得明顯是第一天穿的裳便明白其中玄奧,紛紛掩輕笑,眼中盡是輕蔑之。
伊蘭本就是為了怕人看輕嘲笑,所以才將最好的裳穿上,未曾想還是被人拿來說事取笑,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無助地絞著角不知如何為好。
能主貝勒府為格格乃至主子的,家中皆有些關係,眼見淩若從無寵而有寵且諸多破例,難免羨慕忌妒,便修書回家打聽過其家世背景,知曉淩柱雖為從四品典儀但無權無勢又因得罪了太子妃的阿瑪導致生活貧寒,盡管麵上不敢過份但心中皆有些瞧不起淩若,現在眼見伊蘭出醜,皆是一副興災樂禍的樣子。
淩若怎會看不出這是年氏與宋氏一唱一和在針對自己,要令伊蘭乃至自己出醜,一昧退讓隻會讓們得寸進尺,更何況們還辱及家人,當下斂一斂袖子朝麵帶自得之的宋氏言語道:“伊蘭雖不止這一套裳,但姐姐口中的布麻衫確已是伊蘭最好的裳了。妹妹阿瑪雖是四品京,但他一向清廉自居,從不取朝廷俸例之外的銀子,他常說:為者既領了朝廷俸祿那就該為君分憂,為民請命,若一心隻想著貪圖安逸,中飽私囊,如何能對得起君王的信任,對得起百姓的期盼。是以不論家中日子如何艱難,阿瑪都堅持不取一分不廉之銀。”說到這裏淩若不著痕跡地瞟了胤禛一眼,見他神有所容便知自己的話已打了他。
近一年相下來,知道胤禛平常最恨貪,最敬心懷百姓的清,是以這番話看似在對宋氏說,實則皆是說與胤禛聽,隻要胤禛傾向於自己,任憑宋氏使盡渾解也翻不出什麽花樣來。
幽幽地歎了口氣道:“阿瑪一人要養一家老小,隻憑那些個俸銀本不夠用,是以額娘和妾在家時常會做些針錢活拿去換錢補家用,平時家中吃飯隻有逢年過節時才會看到葷腥。至於這裳,一年能有一件新的便算不錯了。”淩若這話半真半假,日子拮據是真,但要說逢年過節才能吃到葷腥便有些誇張了,畢竟在淩柱得罪石厚德之前外省孝敬的冰炭敬還是有的。
嫡福晉大為地道:“想不到淩大人是一個如此清廉自律的員,我大清若能多一些像淩大人這樣的清何愁不能長盛不衰,貝勒爺您說呢?”
“福晉說的不錯。”胤禛點點頭,看向淩若的目又和了幾分,“沒想到你之前過的這樣清苦。”
淩若搖一搖頭,“比起一家人能夠開開心心在一起,這些苦算不得什麽。反而是現在……”目越過臉漸漸難看的年氏落在低頭不語的伊蘭上,含了一抹無奈的苦道:“妾覺得很對不起妹妹,滿懷期待而來,為怕失禮於人前不惜忍著酷熱將本應該冬天才穿的棉穿上,不想臨到頭卻被人恥笑了去。”
“姐姐!”伊蘭本就心裏難,眼下聽得這話哪還忍不住,埋頭到淩若懷中低低泣起來,家中雖說不富裕,但阿瑪額娘以及長兄長姐都待若珍寶,往常有什麽要求隻要他們能做到無一不滿足,從沒人這樣挾槍帶棒的諷刺於,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莫哭了,是姐姐不好,連累你被人笑。”淩若口中伊蘭莫哭,自己卻忍不住掉下淚來。
嫡福晉最是心,見們一哭自己眼睛也跟著紅了,忙道:“快都別哭了,這等會兒還要看戲了,你們這樣一哭誰還有心看戲啊。”說到這裏目一轉含了些許不悅道:“宋福晉……”
責備的話還沒說出口,年氏已經先一步道:“我想宋福晉也隻是無心之言,並非存心,是淩福晉與妹妹太過敏了,貝勒爺您說呢?”
胤禛正在喂靈汐吃東西,聞言抬起頭睨了略有惶恐之的宋氏一眼淡淡道:“你也是府裏的老人了,往後說話仔細些,不要再說不該說的話。”
“是,妾謹記。”宋氏連忙答應,心有餘悸地退回到自己位上,本想借機侮鈕祜祿氏一番,沒想到這麽狡猾,令自己不反惹來一,適才若非年福晉及時打斷嫡福晉替說話,隻怕自己不能這樣輕易過關。
見胤禛已經發了話,那拉氏也不好再說什麽,逐對翡翠道:“速去找一適合伊蘭姑娘穿的裳來。”
這話卻是令翡翠著了難,這找裳不難,可要找適合八九歲孩穿的裳卻是極難,縱觀整個貝勒府,與伊蘭年紀相仿又同是孩的也就靈汐格格一人,難道去找靈汐格格要嗎?
正當翡翠為難之際,一直沉默不語的靈汐突然拉了拉胤禛的裳艱難地吐出數月來得屈指可數的話,“我……裳……多……給。”
盡管因許久不曾說話,令靈汐的聲音聽起來沙啞幹,不複往日的靈清脆,但這並不妨礙胤禛的驚訝與激,這些日子來他想盡辦法都不能讓靈汐開口,沒想到今日會自己主勸開口。
他張地著靈汐的肩膀道:“汐兒,你……你再說一次給阿瑪聽好不好?”
“我……裳……多……給。”靈汐指了伊蘭一字一句艱難地重複相同的話,盡管言詞不通,但足以讓人明白的意思。
“好,依你,都依你。”胤禛激地點頭,隻要靈汐願意與人流不將自己封閉起來,想要天上月亮都行,更甭說區區幾件裳。
李氏亦是激地不得了,盼了這麽久終於盼到兒開口,不顧自己有孕在快步過來摟住靈汐,含淚道:“兒,額娘的兒,你終於肯再說話了,你知不知道額娘等的心都快碎了。”
許是李氏的激嚇到了,又許是李氏抱得過於,靈汐眼中流出不安之,雙手掙紮著往胤禛上靠,手剛一鬆,靈汐便迅速爬到胤禛上,抱住說什麽也不放,令李氏好不尷尬,是靈汐的親額娘,可靈汐對卻恍若陌生人,反是對胤禛極是依賴。
胤禛拍著靈汐的背輕聲安了一番後對失落的李氏道:“你這樣激反而會嚇到靈汐,現在肯開口說話說明況正在好轉,慢慢來,讓一點一點適應吧。”
“是,妾知道了。”李氏訕訕地答應一聲,轉頭對跟在後的晴容道:“按格格的吩咐去將那套新做的鵝黃銀紋撒花裳拿來給伊蘭姑娘換上,另外再拿幾套格格不常穿的裳疊好給伊蘭姑娘帶回去。”
晴容很快便取了裳來遞給伊蘭,在淩若的示意下伊蘭接過裳正要隨墨玉上樓更,忽聽得嫡福晉道:“貝勒爺,難得靈汐肯為伊蘭說話,可見們投緣,又是一般年紀,往後不若讓伊蘭多府陪陪靈汐,說不定對的病會有所幫助。”
胤禛先看向靈汐,見微微點頭逐帶了一笑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隻不知若兒與妹妹願意與否?”
淩若尚未答話,伊蘭已經欣然跪下道:“回貝勒爺的話,伊蘭願意。”喜歡這個富麗堂皇的貝勒府,喜歡這裏所展現的一切,眼下有機會自由出,自無拒絕之理。
淩若原想推辭,不願唯一的妹妹蹚貝勒府這趟混水,可伊蘭自己都答應了,若再反對怎麽也說不過去,隻得欠答應:“妾也希靈汐格格能快些好起來。”
那拉氏頷首道:“那就這樣定了,改明兒我與高福說一聲,讓他們從今往後不得阻攔伊蘭府。”
伊蘭歡喜不已,在謝過恩後歡歡喜喜地隨墨玉上樓更,待換好裳下來時,戲已經鑼鼓地開始了,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戲臺上。伊蘭在淩若邊坐下後睨了不遠的年氏與宋氏一眼皺著眉頭附在淩若耳邊小聲地道:“姐姐,我不喜歡年福晉和宋福晉。”剛才的事讓很反。
淩若微微一笑,抓過一把瓜子放到秀氣的手掌中,輕聲道:“姐姐也不喜歡,但很多時候喜與不喜不可以隨意表現在臉上。往後你會經常出貝勒府,此規矩大人也多,旁的姐姐可以慢慢教你,但這一點你要記住,千萬不要讓人猜到你心裏在想什麽。”
“嗯,伊蘭記下了。”對於姐姐的話,伊蘭並不是很明白,但知道姐姐這樣說一定是為自己好。
“記下就好,看戲吧。”淩若笑一笑不再多言。知道自己這樣說是為難伊蘭了,說到底隻是一個尚不足十歲的孩子,莫說閱曆,就是心智也遠未,要想做到喜怒不形於談何容易,縱是自己都未做到,但這弦必須時刻繃在心中,萬不可鬆懈。
臺上演的是北宋時期,邊關守將楊繼業的孫媳婦穆桂英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但被臣所讒被辭歸田過著長達二十年的退生活,直至西夏暴,朝中無人,用穆桂英掛帥出征,最穆桂英拋棄私憤與丈夫及兒並肩作戰的故事。
集慶班不愧是遠近聞名的戲班,臺上生、旦、淨、末、醜皆功底紮實,表演起來一板一眼,尤其是演穆桂英的那名青,唱腔圓正,作剛中帶又如行雲流水,極是好看。
沒有人注意到葉秀看向青的目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怪異,像是嫉妒又像是矛盾。
那拉氏細細剝了一個甘橘,又將瓤上的白筋盡皆挑幹淨後才遞給胤禛,麵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和笑容,“今年江南進貢來的橘子甘甜多,極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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